《人类司机》- 第二部分：UAM篇

UAM篇-1：赵帅之二

    2030年7月29日，星期一，12：53。珠海。

    帅小冰从南宁东站出发，经广州南站中转，终于在中午12：53到达了珠海北站。

    途中，赵帅来消息告知帅小冰，上午就已经到达亿航总部和胡智会面。但具体谈了些什么，赵帅和胡智都没发来进一步的消息。倒是11：30在广州中转时，胡智表示会亲自来动车站接。

    因此，帅小冰一出站就见到了胡智。

    「胡总开什么车来的呀？」帅小冰问道。

    “呵呵，现在不流行开车了，而且也不用车了，我是乘AAV飞行器飞过来的。”胡智笑道：“还有，你介绍的赵总确实有料，刚才他还在和技术部门开会呢。等会我们到了正好可以一起吃午饭。”

    胡智也不客套，直接带领帅小冰来到位于动车站广场的UAM起降台，乘上了无人驾驶载人飞行器（AAV）。10分钟不到的飞行过后，AAV飞行器降落在亿航总部地面停机坪。

    “怎么样？飞起来的感觉不错吧？”胡智笑道，打开舱门，示意帅小冰可以出舱。

    「嗯，针不戳，就像是个飞得很快的摩天轮吊舱。胡总带飞，给力！」帅小冰兴奋道。

    胡智拿起手机查看了一下会议室状况，赵帅和技术部门的会议还没结束。胡智只好先带帅小冰到旁边的宿舍楼，安置好住宿和行李。

    「想不到你们连宿舍都要自己准备啊？」帅小冰惊奇地问到。

    “这很正常呀，如果常年都有人员培训的话，自建食堂和宿舍楼是最省钱的方案。就这点我们还是向深圳比亚迪学的。”胡智笑道：“其实，只要是优秀的方案，亿航都不排斥。按我们大老总的传统，对待新事物新理念，要认真研究，积极采纳。”胡智在大堂前台带帅小冰办理了报到和入住手续，拿了房卡。

    帅小冰匆匆上楼放了行李，便关门下楼到大堂问胡智：「所以，帅大……呃，赵总到底是带了什么神奇的东西来？」

    “就是高精度微型化的原子钟呀，欸？你这不是也戴着一个么？”胡智反问：“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走吧，我们去食堂和赵总他们会合。”

    「我知道这是个原子钟，但原子钟对亿航有什么用？」帅小冰边走边疑问道。

    “帅师傅你开车应该也用过自动驾驶功能吧？”胡智反问。

    「嗯，要在5G车路协同的路段，车载系统才允许开启全自动驾驶。」帅小冰答。

    “在5G网络下，特别是车联网，每个设备都要同步相同的时间，不然就没办低时延通信，车路协同就无法实现了。”胡智说。

    「是的呀。这个我看过资料，每个设备都可以通过北斗导航卫星的信号，随时获取到精确的位置和授时。刚才我们乘坐的飞行器，应该也是用北斗信号获取时间的。」帅小冰接话道。

    “资料预习得不错呀，帅师傅。但实际上，问题就出在这儿了：全世界城市空中交通目前的业内情况，包括我们亿航，一开始都把天基导航星座提供的服务当成是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胡智认真说道：“但如果，我是说如果，突然没了北斗信号，也没有其它导航星座的信号了。AAV飞行器要怎么办？”

    「没办法定位的话，只能紧急就近降落了。总不能胡乱飞吧？」帅小冰答。

    “事实上，我们的飞行器都是严格按照亿航飞航调度系统指令，沿航道飞行的，航道下方地面都会部署有足够多的航道信标，所以飞行器只是参考北斗的定位信号，实际中的高精度飞行调度，大多是以地面的航道信标信号为基准的。要知道，有人驾驶飞机商业运营的时候，还没人造卫星呢。其实，对依赖芯片实现无人驾驶的飞行器而言，关键是时间。”胡智说。

    「时间？」

    “每一个航道信标、AAV飞行器、市级调度平台，都需要精确地同步UTC，即协调世界时。毕竟，运行场景在空中不是地面，无人驾驶飞行器之间的时间只要有稍稍不一致，就极易发生调度事故，形成飞航事故症候。而飞行器的迫降，比汽车的靠边停车难多了，所以我们亿航从来是把安全放第一位，不带已知隐患上天。”

    「那么，意思是说，‘赵总’帮亿航发现了一个未知隐患，还附带了解决方案？」帅小冰惊奇问道。

    “严格来说，也不是未知。我刚才也说了，问题在于，我们从来没有把北斗信号视为不可靠因素，也就不把授时信号当成隐患了。毕竟，北斗定位系统已经稳定运行了20多年了，又不是欧洲那个费拉不堪的伽利略定位系统。”胡智感叹道：“直到上周，赵帅联系上我，还发来了最新的空间环境通报，我们才意识到：大意了，没有闪，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最严重的方向上。”

    两人走到食堂门口，正好碰上了会议室过来的赵帅和技术部门一干人等。一阵客套寒暄过后，众人落座已上好菜的小包厢，帅小冰和众工程师不熟悉，于是选择坐在了赵帅旁边。

    胡智拿起茶杯开场：“欢迎赵总到访亿航。为了AAV飞行器的安全运营，今天辛苦赵总和技术部的各位了。工作午餐不便喝酒，我以茶代酒敬大家！”

    又一阵寒暄客套，大家开始就餐。中午时间紧张，工程师们一阵风卷残云，便陆续离开食堂返回自己的工位了。不一会儿，饭桌只剩下帅小冰和赵帅、胡智三人。胡智离席去签单，帅小冰便悄悄问赵帅：「帅大叔，你给亿航灌了什么神技？」

    “我哪灌什么神技，我就是实事求是告诉他们潜在的风险而已，目前只有用原子钟才能较好的抵御风险。”赵帅答。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帅小冰着急道。

    “你知道太阳周期吧？太阳一般以11年为一个活动周期。今年是第25个太阳周期的末尾。按理说太阳应该很温和了。但反常的是，近期我们从天基和地基观测，太阳的活动并没有减弱，反而黑子数量更密更多了。”赵帅说道。

    「太阳黑子增多会怎样？」帅小冰插话问。

    赵帅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意味着，太阳风暴的次数和强度会增加。众所周知，太阳风暴有三连击。太阳耀斑、太阳质子事件、日冕物质抛射。第一击实质是高能电磁辐射，光速传播，观测到约等于被辐射到。第二击实质是高能带电粒子流，从预报层面，一般就只有最短十几分钟的预警时间。第三击实质效果是地磁暴，危害更大，具体你有空去知乎搜索一下‘卡灵顿事件’。而北斗系统通过卫星来定位……”

    「等等等等！」帅小冰打断道：「为什么你会懂这些，你不是在研究所卖原子钟么？」

    “我做商务总监之前，研究的是太阳恒星活动的大数据预测模型，后来领导才把我调到推广芯片原子钟的岗位。不然我也不可能有‘汝之固有时’可以送你嘛。”赵帅挠头答道。

    「话说回来，帅大叔，你之前为啥要送我这个原子钟？」帅小冰问。

    “难得见到有人对时间概念这么上心，我就留个小东西，让你记得有空学学狭义相对论。现在看来，你已经花时间学了一些，至少概念懂了。”赵帅笑道。

    「我还是舍得花整块时间投资自己的。话说回来，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太阳风暴可能会毁掉北斗卫星？」帅小冰问道。

    “对人造卫星有害的基本上是第二击。一般来说，太阳质子事件不可能毁掉整个中高轨道的北斗卫星星座。如果能全毁掉北斗星座卫星，那所有中高轨卫星都差不多要团灭了。但是，第二击严重时会造成部分卫星失效，甚至整个星座系统失能一段时间，历史上也是有案例的。”赵帅答道：“无论怎样，基于底线思维，亿航都要做好较长时间没有北斗精确授时的准备。”

    「那亿航要怎么办？我可不想飞着飞着撞机。」帅小冰问。

    “很简单，只需要飞行器本身计时精准就可以。当前亿航用的晶振元件，在最优条件下，时间精度会比我所的芯片原子钟至少低2个数量级。考虑到实际工况电压变化对晶振的影响，时间精度可以相差得更大。”赵帅说。

    「意思是，用这个‘汝之固有时’的饰品么？」帅小冰问道。

    “是的。只要在没有北斗授时信号的情况下，飞行器改用芯片原子钟，那么受到极弱的广义相对论效应影响，飞行器的时间本质上就不再是‘协调世界时’了，而是飞行器自己的‘固有时’。只不过飞行器固有时和协调世界时之间的差异极小，可以达到飞行器自动化调度飞行的精度。”赵帅答。

    「意思是还要把芯片原子钟集成到飞行器里面吧？那两个星期来得及么？」帅小冰着急问。

    “现在重新设计电路板做硬件集成，肯定来不及了。我刚才和亿航的工程师商量了一下，为了不影响现有飞行器运行，可以用机载的USB接口，连接试航员随身的原子钟。当没有北斗授时信号时，飞航系统即可通过USB总线获取原子钟的计时信号。按最恶劣的工况，每个季度至少同步一次协调世界时即可。”赵帅答道。

    「那……再往后呢？把芯片原子钟集成到飞行器中么？」帅小冰问道。

    “将来型号更新，肯定要集成的，这对我来说是个大单子了。这还是要托你找到新工作的福呀。”赵帅笑道。

    「咳，我刚来报到，还没考得试航工作证呢。」帅小冰哭笑到。

    这时胡智正好签单回来，赶忙解释说：“帅师傅你不用太担心。我问过运行部门，试航工作证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只要有一些计算机操作技能，再补一些物理基础，很多本科生都能胜任的。你看，我自己也没有试航工作证，这一次我们还要一起学习一起考证呢。”

    赵帅笑道：“这么好的工作，是不是也能考虑一下我？”

    “赵总您别开玩笑了，要是没有原子钟，带隐患上天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抓紧出货才是正经事。”胡智说道。

    “商务合同流程已经在走了，胡经理大可不必担心。运气不至于这么差吧？”赵帅笑道。

    “墨菲定律啊，只要是有几率出现的事情，随着时间的积累，是几乎必然会出现的。所以千万不能松懈大意，原子钟早点到位，AAV飞行器的空中运行密度才能进一步加大。”胡智解释道。

    “那么我就要快点赶回工厂蹲点催货了。”赵帅笑道：“只不过原子钟球形饰品产量有限，目前能批量供货的只能是长方形的原子钟。外表有点区别，但功能相同。这点我已经在开会的时候说过。”

    “没关系，有功能就行了，外表不重要。反正将来都要集成到主板上的。”胡智说。

    「啊？帅大叔你要撤了么？」帅小冰问道。

    “嗯，时间紧迫，我定了16：00的航班。胡总方便安排一辆飞行器送我去机场么？”赵帅问到。

    “当然可以，只是”胡智笑道：“赵总不怕飞在空中遇到太阳风暴么？”

    “不会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赵帅答道：“今天的空间环境安全我还是有信心的。”

    胡智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比较紧张了，那赵总我现在就送你去机场吧。”

    「真的现在就撤了？」帅小冰诧异道。

    “嗯，冰妹纸这回要加油了，汝之固有时记得充电，可别弄丢了，上天也要用到的。”赵帅说道：“货到了以后，你再来带我飞哈。”

    「嗯，好，一定！」帅小冰答道。

    “那请帅师傅自己用回宿舍休息一下，门卡拿好了。”胡智说道：“赵总跟我来，食堂旁边的停机坪已经有一台AAV飞行器充好电了，可以马上飞。”

    帅小冰看着AAV飞行器载着胡智和赵帅起飞，航向珠海国际机场，一会儿就看不到了。她只好拿着房卡，往宿舍楼走去。

       ++++++++++++

UAM篇-2：阿飞

    2030年7月29日，星期一，15：30。珠海。

    “哎，我说你们这搞性别歧视呢。都是成年人，凭啥女学员可以单人间，男学员就要双人间。遇到个打呼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帅小冰刚走到宿舍大堂门口，就听到大堂内传来争吵声。原来是几个学员在准备在大堂登记入住，一位小哥发现女学员可以住单人间，正向前台服务员姑娘抱怨。

    “您别激动。这期培训班，包括在职员工，女学员数量本来就很少，住宿的就一个，所以才安排单人间的。”服务员解释道：“这栋楼单人间也就5间，都是各楼道边缘的较小房间，其余都是双人标间。”

    “那也可以每个学员都一个人住一个标间嘛，这样就扯平了。”小哥不甘心，还在硬杠。

    “这……会务安排不是这样的……”服务员姑娘尴尬拒绝道。

    啪的一声，帅小冰把房卡拍到小哥面前的台面上：「这位小哥，我就是住单间的学员。这样吧，男女平等，你也别为难服务员了，我和你换床位如何？这样你就可以住单间了。」

    “啊这……”这回轮到小哥尴尬起来：“这可不行，这不便宜了标间的另外一位哥们了么？不行，不行。”

    「那你说的，不换了。那就怎么安排就怎么住呗。」帅小冰拿回房卡，迅速转身进了电梯，心里暗叹：还好没遇到杠精，否则还要找胡智帮收场。

    回到房间，帅小冰和冰爸冰妈通了视频电话，告知一切安好。挂电话后，发现赵帅留了一条信息：“冰妹纸，我登机了，你好好备考，祝早日成为高收入人群。另外，别忘了继续‘投资’自己。我留一份知乎上的狭义相对论资料，你有空可以多看看，有助于你理解固有时。”还附了一份知乎上的链接。

    「为啥总是推荐我学习相对论？」帅小冰回复。

    “按知乎上一段名言，是这么说的：如果一个人学会了狭义相对论，那么，任何困难的物理学领域都不会难住他，因为狭义相对论是人类物理学史上第一个反直觉的理论。”赵帅看了看窗外，“好了，要起飞了，关机。”

    「好的，承帅大叔吉言，我之前已经在自学了，我得空再看看你给的资料。」帅小冰答复道，但是赵帅一直未读，应该是关机了。培训集中会议是晚上，下午没啥事情，帅小冰便躺下休息。

    睡梦中，帅小冰又梦到了冰爸曾经讲的故事，脑中又萦绕起张司机的三句话：

    学习知识，可以把一个人变成聪明的人；

    一个聪明的人学习知识，可以变成更聪明的人；

    一个更聪明的人学习知识，可以变成天才。

    ============

    帅小冰醒来，已是傍晚。她不禁感叹，当初只是开网约车的决定，就遇到了这么多人，学到了这么多知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甚至看待世界的角度也和刚毕业时不大一样了。

    窗外天色渐暗，帅小冰打开窗户，看着珠海的上空，陆陆续续飞着几架AAV飞行器，有这么一丁点像未来电影中的场景。也许，未来真的已经到来了吧。她想着，出了房间，散步走向食堂。

    帅小冰正走着路，突然，手机推送声不断响起，原来是胡智把她拉到了培训的微信群。群里，胡智发布了群待办，通知大家晚饭19：00到办公楼3F的会议室集合，召开培训启动会。帅小冰看了下时间，17：45，吃晚饭走过去应该差不多到时间。

    食堂距离宿舍楼不远，晚餐是自助餐性质。帅小冰要了几份好菜，刚坐下，门口就来了几个人，其中之一就有中午在大堂和自己对线的小哥。帅小冰只管低头吃饭，吃饭的时候最好别对线，影响情绪。

    那位小哥也发现了帅小冰，但也没来打扰，只是和夹了饭菜自己在另外一边吃。

    又过了一会儿，帅小冰吃饱了，她看下手环，时间还早，才18：20，便坐着刷一下赵帅发的知乎链接。

    小哥见到帅小冰吃好了，便走上前来打招呼：“你好啊，美女。不好意思，中午让你生气了。”

    「没生气，没啥值得生气的呀。」帅小冰答道。

    小哥见帅小冰没情绪，便继续说道：“大家都是为了那份高额工钱过来的，以后还可能是同事，搞分裂没好处，要团结嘛。我叫陈飞，叫我阿飞就行，美女怎么称呼？”

    「我叫帅小冰，叫我小冰也行。」

    “哦哦哦，小冰美女之前是从事什么工作呀？我就是个开货车的。”阿飞问道。

    「一样啊，我之前是开的网约车。」帅小冰答道。

    “网约车比货车舒服啊。都是在市内跑，又有自动驾驶，比货车要安全得多。”阿飞感叹。

    「货车也有辅助驾驶了呀，怎么不安全？」帅小冰问道。

    “咳，货车可没有电机驱动。再怎么自动，减速刹车也不能指望并不存在的电动机动力回收，只能靠刹车盘。一旦刹车盘出了问题，特别是重载的时候，那直接吾命休矣，神仙来了都救不了。”阿飞答。

    「那出问题怎么办？」帅小冰问。

    “能怎么办？凉拌。”阿飞答道：“除非附件有上坡的避险车道，不然光靠小车的那些操作基本停不下来。跳车也是死路一条。再说了，无人驾驶的失控货车，搞不好会害死更多人。”

    「这么危险啊……那开货车应该是比网约车挣得多才对吧？」

    “确实会挣得多一些，但都是拿命在博的。一分风险一分收益，不然我也不会考虑应聘亿航，也不知道这个飞行器是否真的比货车安全。”阿飞说。

    「国家发放了适航证的，应该很安全，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就坐过。」

    “谁知道呢？看起来证件都齐全，但大货车也是证件保险手续齐全啊，结果还不是刀口舔血的活。”

    「意外总是很难说嘛。我今天看了下飞行器外表，动力采用的是8支机臂、16支螺旋桨的共轴双桨设计。」

    “那都是动力，但刹车呢？”

    「和我们平常玩的四轴无人机一样呀，前进、后退、转弯，都是靠螺旋桨调整转速，倾斜机身控制的。」

    “还要看高度吧，这东西是飞行器，有飞行高度的。升空后如果要螺旋桨失效，自由落体掉下来怎么办？”阿飞迷惑道。

    「我看了胡智给的资料，这飞行器动力和飞控是有多重备份冗余的，不可能出现全部螺旋桨都停的情况。」帅小冰答道。

    “是吗？全倚仗螺旋桨动力了。真不知道有没有垂直方向上的刹车。”阿飞说。

    「垂直方向的刹车？」

    “是的，不用螺旋桨也能降落的装置。作用就相当于货车的上坡避险车道吧。”

    「这种应急装置，我还真没见资料中有提起。要不这几天培训我们问问呗？」帅小冰说。

    “可以，多询问不会有坏事。命重要嘛。”阿飞看了下手表道：“好了，要开会了。我们快出发吧，走过去也要时间的。”

    说完，阿飞起身，叫上几个一起来吃饭的同伴。一伙人边聊边走去办公楼。帅小冰才发现，这些人原先都是在珠三角开货车的司机，更像是以阿飞为首的一个小帮会。司机工作普遍无聊，因此帮会组织很普遍，网约车也有，比如帅小冰在南宁，就是归属于充电站老板开设的培训班。

    「阿飞，看不出你很有魄力呀，能叫上弟兄们都过来当试航员。」帅小冰向阿飞说道。

    “咳，还不是为了钱。开货车是费精力拼命，坐飞机总好过开货车吧。咱们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不可能接受比开货车收入低的职业。”阿飞如实答道。

    「可我就劝不动我的那些网约车车友。」

    “咳，网约车司机，工作环境好太多，危险性又低。肯定把命看得重一些。那句古话叫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人习惯了一个安全又比较稳定收入，就很难去接受看上去刀口舔血的活了。”

    「但是就我了解到的AAV飞行器情况，没出过什么事故啊。」

    “那是运营飞的时间还不够多。夜路走多了，迟早会撞鬼的。我们开货车的太明白这道理了。”

    「那你们还来应聘？」

    “咳，这不钱多嘛，有钱能使磨推鬼。我们开货车的反而觉得坐飞机还安全些，智能化高，还不用自己驾驶。”阿飞又小声说道：“而且我了解过，除了社保，还有额外的商业意外险，真要挂了，我家人能得到的赔付金额，比开货车挂掉要多很多很多。”

    「赶情你们是把自己的命都计算好了价钱？」

    “又不是我们算的，是保险公司算的，我们就是看个保额。小冰你别以为我们这些开货车是没文化的粗人，其实我们都是本科水平，本科也就只能开个货车糊口，现在去哪里都是贱命。贱命肯定要追个最高价了。”阿飞摊手说道。

    「啊？你们大学学的啥？」帅小冰惊奇得问到。

    “学啥的都有，数学、化学、计算机、地质，我是学电子信息工程。”阿飞哭笑道：“你说搞笑吧？反正最后都是搏命开货车。那还真不如搏命坐飞机。”

    这时，大家正好走到办公楼，便乘电梯到了3楼会议室，发现胡智已经到会场了，还有其他的一些亿航城市经理和场务人员。

    胡智招呼大家坐下，会议马上开始。

       ++++++++++++

UAM篇-3：开班仪式

    2030年7月29日，星期一，19：00。珠海，亿航总部办公楼3F会议室。

    胡智拿起麦克风，走上会议室讲台：“各位亿航的同学们，你们好。欢迎来到第一期亿航试航员培训班。我是南宁的城市经理胡智。下面有的同学认得我，但很多新同学对我们亿航还不完全了解。这不要紧，经过本次实训培训，相信大家都会对亿航是个什么样的公司有深刻的体会。好了，言归正传。本次试航工作证的培训和考试，都是由我向公司提出来的。今天是开班仪式，公司领导还在外地，没赶得及回来参加，因此就由我来带领大家开班。”

    胡智顿了一下，切了一屏PPT：“可能有些老同学会有疑问，为啥老同学也要考试航工作证？其实我已经在钉钉OA里面写有。一句话表述就是‘一碗水端平’。不管新老，必须达到试航的水平要求，才能上岗试航。这也是为了让各位老同学的安全，不能带隐患起飞。我作为老人，这一次也和大家一样，从头开始学习和考证。”

    胡智又切了一页PPT：“而各位新同学们，你们都来自于比较艰苦的交通行业第一线，而且你们都有理工科的学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通过努力，拿到试航工作证。可能有人问，为什么我会相信？”

    胡智顿了一下，又切了PPT，继续说道：“各位新同学可以看看签订的合同，转正后公司给的各项工资和绩效，足够新同学们努力拼搏一把。而且，作为第一批内训拿证的元老试航员，我特别从公司期权池争取到了一部分期权。只要拿到试航工作证并在公司在岗满一年，就能拿到期权。相信老同学都知道期权有什么好处。各位新同学也可以课后了解一下。”

    胡智又切了一页PPT：“整个培训和考试的日程是这样安排。2030年7月29日，就是今天，签到、入住、开班仪式。明天7月30日开始正式培训，培训会包含理论和上机实操训练，课表都会发给大家。中间8月4日星期日，休息1天，但不建议出珠海市。两周后，8月10日星期六上午开始考试，如果考试合格，当天发证。新同学在拿证同时完成转正手续。然后8月11日星期日，各位新同学就可以出发前往公司安排的试航城市。”

    胡智切出一个钉钉二维码：“各位原本都是用微信沟通，但是到了工作环境，请改用钉钉。各位可以扫码或到应用商店下载，实名注册，昵称填写自己实名，然后用钉钉扫码加入培训的班级群。后续所有通知和培训交流都在钉钉群中进行。”

    胡智又双叒叕切了最后一页PPT：“好了，现在是问答时间。”

    阿飞同伴举手提问：“请问如果考试不通过怎么办？”

    “你可以拿出你签订的合同看看，用金额激励一下自己。正如恐高症的处置方法之一，是不要往下看，如果你智商正常，就绝不会想回到过去，而是拼搏一把，努力改变自己，顺带跟着亿航一起改变世界。”胡智答道。

    下方一阵掌声。

    一位亿航员工问到：“那么老同学如果考不过怎么办？”

    “本期参加的大多都是各新开城的城市经理，相信你不会有胆量，在将来自己管辖的试航员面前，说自己连试航工作证都不能考取。”胡智笑道。

    下方又是一阵笑声。

    胡智看到没有人再提问，便继续说道：“那么按照规矩，又到了喜闻乐见的自我介绍时间。等会请各位同学原地起立自我介绍。老同学可以说一下自己的岗位和负责内容。新同学可以说一下自己原先从事的职业，自己学历的专业，最后再说说对亿航有什么期待。那么先从新同学开始吧。就按新同学的工号从小到大开始，我看看，第一位是，帅小冰同学。来，麦克风阵列指过去。”

    「大家好！」位于全场的麦克风阵列清晰地把语音扩散到各处，也没有产生任何啸叫声，帅小冰站起来望向大家：「我叫帅小冰，我呢，大学学的是应用物理。来亿航之前呢，是开着一辆网约车，在城市里挣着小钱钱。我期待在亿航能够学到更多的知识，成为一个更聪明的人，顺便也坐着把钱挣了。谢谢！」

    掌声响起，阿飞等人明显带了节奏。

    “很好，很好。”胡智拍手称赞道：“不久之前，正是有了帅师傅的建议，让亿航的试航员招聘工作有了正确的方向，才有今天各位在此齐聚一堂。来，掌声再次送给帅师傅。”

    掌声再次响起，这次不用阿飞等人带节奏了。各位新同学都听得清楚明白，自己将来能坐着把钱挣了，也是源于帅小冰的建议。

    接下来，在场的每个同学都介绍了自己。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胡智又拿上话筒走上讲台：“下面就是开班仪式最后一个环节，我们要选出一位班长和两位副班长。由于新老同学有别，因此两位副班长在老同学和新同学中分别投票选出，辅助班长管理老同学和新同学。而在学习上，大家都是平等的，因此班长由全体同学投票选出。”

    胡智把PPT画面切出三个钉钉二维码：“现在上面有三个二维码。左边的是报名班长，在场各位都可以扫。中间是报名老同学副班长，只能老同学扫码。右边是报名新同学副班长，只能新同学扫。不要乱报名哦，会务后台都看得到的。现在请有意参选的同学，拿出手机扫码报名。一个人即可以报名班长，也可以报名副班长。对了，扫码以后还要填写自己的竞选口号。三个码我也发到群里面，也可以长按群中二维码报名。”

    众人一阵忙碌，1分钟后，胡智切了一个黑屏：“现在请后台会务帮忙准备投票链接。好的，很好。来，大家可以点击群待办的投票链接，投票选出你们心中的班长。”

    一分钟过后，群中又出现了两个链接，分别是两个副班长的投票。胡智又说到：“大家再继续点相应链接，选出心中的副班长。”

    不一会，屏幕就显示了投票结果。正如胡智预料的，班长由帅小冰当选，两个副班长分别是胡智和陈飞。

       ++++++++++++

UAM篇-4：费曼一把

    2030年8月3日，星期六，18：00。珠海，亿航总部食堂。

    “唉，前几天又是讲理论又是讲数据的，还实操飞行了几次。我还以为就这么简单了。今天讲了这什么‘人体运动感体验’，X、Y、Z轴我懂，每个轴上还扯出位移、速度、加速度，还把高等数学的导数拿出来，扯出一些我现在都记不清的名词。我咋感觉听不懂了呢？坐个飞机而已，用得着导数？我高数都快忘光了。”阿飞在餐桌上向大伙抱怨道。

    「这有啥不懂的？」班长帅小冰笑道：「阿飞肯定没认真预习。其实没词语上这么玄乎，晚上解答时间我再给大家费曼一把吧。」

    费曼学习法，帅小冰在赵帅推荐的长尾科技社群里面实践过。这种通过“给不懂的人讲清楚”来倒逼自己学习的方式，发迹于科学家费曼，主张教学相长。

    培训开始后，大家出于对小钱钱的向往，学习兴致猛增。帅小冰和两位副班长一合计，决定利用晚上时间，给大家发扬费曼学习法的机会，学懂的学员上台授课，顺便答疑；授课采用钉钉群直播录像，答疑记录到钉钉群的知识库中，形成一套学员间的正反馈机制。几天下来，“费曼一把”成了众学员的口头禅。

    19：00，学员们准时集中到3F会议室。

    “各位同学大家好，又到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费曼一把时间。”阿飞在讲台上主持道：“那么有请班长小冰美女，为大家讲解今天的知识点。鼓掌欢迎！”

    掌声下，帅小冰走上讲台：「今天晚餐的时候阿飞还在抱怨记不住这些名词，其实这些词要搞清楚就和开车一样简单。阿飞，你不会连开车都不懂吧？」

    台下一阵笑声。

    “别胡说，我车开得可稳了。”阿飞解释道。

    「其实车开得稳，在图像上怎么体现呢？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专业名词可以命名呢？我们先看看今天授课老师的这张图。」帅小冰边讲解边调出课件PPT，拿出激光指示笔。

    「看，第一行，这个S曲线，就是典型的地铁列车在两个站点之间的位置和时间曲线。可以看出开始阶段的时间，位移很慢，这线几乎是躺平的，慢慢线就开始变曲了，这是地铁在缓慢加速。然后变成稳定的斜线，不但斜还比较直，这是地铁在两站之间定速巡航。最后又在顶部躺平了，这是地铁到站前减速。各位乘坐地铁，或者自己开车都能感受到。这图只是把各位的感受变成图形画出来而已。」

    帅小冰讲解道，同时把激光笔指向第二行。

    「第二行，这个倒U型的曲线，就是地铁列车在两个站点之间的车速曲线。当然开车也是一样的，就是仪表盘上的车速，开始慢慢加速，中间定速巡航，结尾减速停车。阿飞，你开车能稳到这个速度曲线这么漂亮么？」

    帅小冰调侃道。

    “我怎么懂，我从来没有测过。”阿飞摊手道。

    「我们人类司机，大部分是开不出如此对称的速度曲线的，但是自动驾驶车辆可以，同样的，我们乘坐的AAV飞行器也可以。毕竟我们是人类，不可能不管周边环境，只看着速度曲线开车。」

    帅小冰说道，又把激光笔指向第三行。「第三行，这个类似正弦波的曲线，就是地铁列车在两个站点之间的加速度曲线。如果是开车，就相当于你踩电门和刹车的深度。一开始轻踩电门，然后逐步踩深，又逐步松脚；然后换刹车，轻踩刹车动能回收，逐步踩深，又逐步释放刹车，最后停下。大家想想自己开车的习惯是不是这样？」帅小冰边讲，边拿激光笔指着曲线上对应的位置。

    “是，我看这是座椅推背感和安全带收紧感的曲线嘛。”一位喜欢赛车的学员说道。

    「是的，说到人的推背感。就要涉及第四行了。」帅小冰把激光笔指向第四行：「第四行这个几乎拉平的扁U型曲线，是地铁列车在两个站点之间的急动度曲线。什么是急动度？今天教授说了，是加速度的变化率。我在这不说这么玄乎，不然不好理解。大家可以看到，地铁也好，机动车也好，都是启动和停下的时候，人的反应最敏感。大家看这个曲线，一开始竟然不是0，结束也不是0，反而开始和结束是最大值。这说明什么？」

    帅小冰停顿了一下，看现场没人回答，便继续说道：「说明启动瞬间，出现了加速度，停下的瞬间，负的加速度消失了。换句话说，启动时电门踩多深，很重要；车动起来后，电门再踩多深就越来越不重要。」帅小冰指着曲线说道：「刚才这位飙车党，你觉得对不对？」

    “听班长这么一说，是有道理。我爸去年淘汰给我一台9年前出厂的比亚迪汉EV四驱版。我拿来带女伴飙车，就发现弹射起步时候，人感觉最强，女伴叫得最凶。起步后如果电门不收，持续踩着，尽管推背感也有，速度也提升很快，但反而没起步时那么吓人。”爱赛车的学员说道。

    「这位同学看来很有开车经验嘛！」帅小冰笑道：「我从知乎上看到的一段话，‘我们人类，能够测量距离，观察速度，感受加速度，厌恶急动度。’停车的时候，我们瞬间踩电门的深度越深，这个时间0点的急动度数值就越高。」

    帅小冰指向第四行Y轴上急动度曲线的起点。 「反过来，如果刹车过急，急动度太高，就是减速度超快地提高，地铁和公交车里面就会有人跌倒。急动度如果数值变化幅度太大，变化太快，人就会晕车。」

    帅小冰补充道：「我们国家高铁之所以这么平稳，就是因为高铁的总设计师晕车，所以高铁设计的时候必须达到不晕车的目标。胡副班长，我说得都明白吧？」

    “非常好，我之前不明白，现在都明白了。就是我们需要明白这些名词的含义，将来试航的时候可以有效地表达自己的乘坐体验，对么？”胡智答道。

「至少我看培训教材是这个意思。那么，大家想一想，有没有第五行呢？」

 “第五行是什么？这不只有四行么？”阿飞问。

    「实际上是有第五行的，科学上叫痉挛度，是速度的四阶导数，即加速度变化率的变化率，只不过痉挛度曲线已经接近平直，画出来意义也不大了。实际上，人类只能部分感受痉挛度。」

    帅小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我说过‘急动度如果数值变化幅度太大，变化太快，人就会晕车。’如果一个车突然加速前进，又马上加速后退，加速度方向变换的频次加密的话，痉挛度的数值就上来了，而且是肠胃痉挛，要呕出来了。」

    “我怎么感觉和共振有点像？”一位学员说道。

    「是的，基本上加速度频繁变换方向，就是和单摆有点像了。如果频率和物体或人体接近，就会形成共振。共振有什么危害大家知道吧？」帅小冰问。

    “当然知道。9年前吧，2021年5月的时候，深圳赛格大厦不是莫名晃动么？其实那就是楼顶桅杆振动引发楼梯共振导致的，害得我当时从楼上徒步跑下来，鞋子都跑没了。”胡智旁边的一位老同学说道，引起了一片笑声。

    「共振对物体有害，对人体也有害。现在语文课本上的课文《天地九重》就写有，2003年神舟五号载杨利伟上天的时候，杨利伟就经历过6个G过载下的10赫兹共振，对身体伤害很大。」帅小冰补充道。

    “所以，讲这么多，意味着我们试航的时候也要小心？”阿飞问到。

    「我们试航的情况还好，地心引力就只有1个G。需要注意的是，刚才我讲的位移、速度、加速度、急动度、痉挛度，都是一个X轴上随时间变化，且有正负两个方向的物理量。而我们真正试航是在三维空间，相当于这些物理量是在XYZ三个轴上随时间变化。因此，今天教授也说了，具体数据肯定只能是仪器记录。而我们试航员要做的就是体验到不适的感觉，并记录这种感觉和对应的时间段，以便飞控工程师升级改进。」帅小冰答道。

阿飞追问：“怎么记录感觉？写上，我感觉不舒服？”

课堂一阵笑声。

帅小冰答道：「只这么写肯定很low了，想要绩效工资高，要使用科学的描述方法。最好是记录为：向右侧的急动度有些高。还有，上下方向痉挛度过高，飞行器颠簸过大。」

    “原来班长还是为了大家可以多挣钱呀。”胡智笑道。「我讲完了，下一位同学请继续费曼一把。」帅小冰笑道。

    欢乐的费曼课堂很快过去。21：00，大家开始返回宿舍。

    宿舍大堂里，阿飞神色凝重地拦下了帅小冰。

       ++++++++++++

UAM篇-5：垂直方向的刹车

    2030年8月3日，星期六，21：30。珠海，亿航总部宿舍大堂。

    「什么？你说AAV飞行器不安全？」帅小冰惊讶地盯着阿飞。

    “是的，着几天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天，在食堂说到的事么？”阿飞问。

    「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要不你提示一下？」帅小冰疑惑道。

    “垂直方向的刹车。我问了胡智了，胡智说没有。果然和我猜的一样，现在AAV飞行器没有装备‘不用螺旋桨也能降落的装置’。换句话说，只要上天，生死全倚仗螺旋桨动力了。”阿飞叹气道。

    帅小冰赶忙解释：「飞行器要升空飞行，在我国必须获得民航局颁发的适航证，是适应的适，不是试验的试哦。得到适航证的飞行器，安全性是得到政府认证的。」

    阿飞苦笑：“小冰班长，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国家法律、政府规章、合格证、适航证、保险单，都是社会学的东西，不属于物理学。”

    「是的，我同意你的说法。」帅小冰说。

    “你今晚的费曼课程，讲了很多速度相关的知识，反而让我更感受到了风险。”阿飞继续说：“我以前去过南宁，你知道我对街头很诧异一点是什么么？”

    「是车辆不礼让行人么？」

    “不，问题不在车上，在人上。”

    「人？」

    “是的，很多行人，对行驶的车辆毫无惧怕感。车较快接近了也敢慢吞吞地走到车前面，个个以为自己是超人撞不死一样。”

    「这不是很正常的么？车主动让人。」

    “不，不正常。这些行人把政府规章当成物理规律，缺乏对物理学应有的敬畏。他们只是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司机遵守政府法规，以及自动驾驶系统的正常工作上。这不是玩命么？万一，只要有一次万一，命就没了。说实在话，这类事故又不是没发生过，我们货运行业见得多了。虽然交警最后会判责，但无论责任如何判定，受伤丢命的，还是行人。”

    「……」帅小冰说不出话。

    “我们不也是一样么？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那张适航证，还有16个螺旋桨上。”阿飞接着说道：“汽车在路面刹车，按今晚的说法，只是X轴上负加速运动而已，急刹车无非是急动度更高；Z轴是有地面支撑抵消重力。汽车的刹车结构，可以确保断电情况下，留存有一脚刹停的制动力，最终保证车辆在XYZ轴都没有运动。”

    阿飞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但飞行器呢？断电后，能有一脚刹车么？没有，只能在Z轴上自由落体运动，加速度一个G。长征2F运载火箭都还有逃逸火箭呢，发射过程中要是出大问题，逃逸火箭随时可以带着飞船跑路。”

    「你说得对！」帅小冰握拳道：「明天我们要找到胡智，一定要解决这个隐患。适航证不能代替刹车，没人有资格藐视物理学。」

    ============

    2030年8月4日，星期日，08：30。珠海，亿航总部办公楼4F。

    胡智一脸困倦地坐在办公室里，他本来以为今天可以休息，昨晚就和朋友们去酒吧小酌了几杯，这时还没醒酒，就被帅小冰电话吵醒叫来了公司，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沟通。

    帅小冰把昨晚的情况和胡智一通说：「在安全问题上，最难的不是解决，而是想到隐患的方向。」。

    楼下，阿飞已经把所有新同学都集中到了3F会议室，肯定也说了相同的话。

    现在轮到胡智焦头烂额了，也完全吓醒了酒劲。如果此次隐患不解决，怕是没办法劝说这些试航员上岗的，搞不好还会影响本次培训和考试的效果。

    “好吧，我马上和工程部联系，看看现在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或者，提出解决方案；又或者，找到解决方案的思路。”胡智无奈说道。

    「胡总，难道公司这么多工程师，都把适航证当成物理规律了么？」帅小冰问道。

    “不能这么说，我们一直把安全放首位，正如采购芯片原子钟一样。而适航证只是安全的敲门砖，主动安全方面，我们肯定要走在政府规章前面。你稍等一下……”胡智的手机突然亮起，他接起了电话，往门口走去。

    过了10分钟，胡智回到了办公室，说道：“走吧，帅师傅，不，帅班长。我们下去会议室，我司工程部的总工过一会儿会亲自到会议室和大家说明。”

    10：00，总工来到会议室，向大家详细说明了此前秘密研发的紧急迫降系统。

    原来是赵帅过来之前，亿航已经就各种已知或未知的空中特情处理，研发了以紧急迫降为目的升级方案。前几天赵帅来访，工程部为了防止授时风险，又加入了芯片原子钟。因此升级方案定版时间又被迫延期，任何方案，都需定版后才能在公司内发布。

    昨天是周六，升级方案终于定版完成。计划是到下周一才公布，现在情况特殊，经公司高层批准，提前在今天向培训班的学员公布。

    总工走上讲台，向大家先大略介绍了整个紧急迫降系统升级的内容，包含有：电磁屏蔽容器+全光纤传输+微型光电调制解调器（每模块）+高推重比小型固推火箭+轻质纳米降落伞+导爆管+大型仓外缓冲气囊+仓内气囊+误启动防御+芯片原子钟。

    1、为了避免电磁冲击烧坏芯片，所有含硅芯片的总成，都重新用铜制的电磁屏蔽容器封装。

    2、除供电电缆外，所有金属线束改为光纤，不再使用金属线束传输信号。

    3、每根光纤均接入电磁屏蔽容器，容器内增加微型光电调制解调器，实现光信号和电信号的转换。

    4、紧急迫降系统是纯机械式的，和电路无关，断电自动启动，或舱内人员手动拉杆启动。启动用的点火器属于反触发装置，飞行器在空中通电时，会被电磁铁吸住保持失能。飞行器在地面或关电时，点火器会被展开的着陆腿上的锁止装置卡住而失能。

    5、如果飞行器在空中全机断电，或飞控判断已无法继续飞行，或舱内人员手动拉杆时，电磁铁就会断电，紧急迫降系统点火器使能。在强力弹簧的作用下，主点火器的左右两部分合并触碰，接触面的化学物质迅速反应放热，点燃从主点火器周边的数根导爆管。

    6、导爆管的原理是：厚塑料管里装填了铝粉填料稀释的低威力速燃炸药，点火后爆炸只在塑料管里迅速传递，塑料管外最多感觉突然一热，反正飞行器上特别是塑料管旁边也不会有什么易燃物，因此非常安全稳定。

    7、第一组导爆管会立刻点燃，飞行器侧面的四个固推火箭在收到点燃信号后，等待1秒无取消信号即点火启动，以飞行器内人员能够承受的3g加速度将飞行器所处高度迅速提升数百米，确保无论之前所处高度多少，都能保证飞行器进入安全开伞高度。

    8、然后，燃烧速度较低的第二组导爆管，会延时启动降落伞筒，采用少量火药快速抛伞。

    9、再延时1秒，第三组导爆管则会启动飞行器内侧和外部的安全气囊，最大限度的保护乘客不在降落时受伤。若最终在水面着陆也能确保飞行器顶面朝上漂浮。

    10、误启动防御机制。为避免导爆管意外被引燃，导致某个固推被意外启动，主点火器→固推1、2、3、4号的导爆管组，采用‘与逻辑’，实际为AB两根。若AB两根被同时点燃，则固推点火；但若只有A或B被点燃，固推会锁死，同时取消信号通过额外的一根高速环形导爆管C，从该固推传到其他3个固推，所有固推会在0.3秒内立刻锁死。如此就能最大限度确保某条导爆管被意外点燃的情况下，固推也不会意外启动。降落伞和安全气囊也有类似的防意外设计，三套误启动防御机制互相独立，可以有效防止紧急迫降系统在正常飞行时意外启动，确保飞行安全。

    11、固推火箭与飞行器之间并非硬连接，连接机构引入了倒立摆结构，若固推火箭点火时飞行器并非顶面朝上，固推火箭的推力会在点火的瞬间产生一个持续时间较短的转动力矩，尽量让飞行器顶面朝上。

    12、芯片原子钟。初期试航员或安全员个人携带，USB口接入，后期集成到飞控主板上。

    “以上，就是紧急迫降系统升级的内容，各位同学是否明白了呢？如果有疑问可以询问。”总工温和地说道。

    “我想了解一下这次升级何时会实际用得上？”阿飞率先询问。

    “还有一些最后的联调测试要做，大约1-2周后就会给新城市的飞行器灰度部署，一线城市试运营的飞行器暂时不升级。各位在新城市试航的机型，肯定是安装有紧急迫降系统的。”总工回答。

    「刚才说的1、2、3点，以光代替电，是为了什么？更高的数据传输速度和光纤比电缆更轻么？」帅小冰问道。

    “主要还是为了更好地防御电磁脉冲。无论是人为的电磁干扰还是天然的地磁暴，攻击目标都是金属导线和芯片，引发大感应电流，对飞行器造成危害。”总工答道。

    「看来公司是考虑过太阳风暴的呀。」帅小冰感叹。

    “是的，只是之前我们之前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只关注到自己的飞行器，没有往外界系统稳定性的方向去想。”总工答道。

    胡智举手问到：“这样升级后，飞行器的整备质量是否会严重增加？要知道这直接关系到飞行滞空时长。”

    总工笑了笑：“运营老师果然目光老道。本次升级是会增加一些升空重量，但增加不多，减少的滞空时长在可控范围之内。而且，再下一次升级，AAV飞行器还会实装更低重量，更高能量密度的电池包。届时在滞空时长几乎不变的前提下，整机的整备质量还要进一步降低。”

    会议开了2个小时，有了公司总工汇报的解决方案，新学员们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缓解。胡智也得到了小小安心，培训仍然按计划继续进行，各城市的开城进度就不会被耽搁了。

       ++++++++++++

UAM篇-6：支援国家空间科学中心

    2030年8月10日，星期六，重庆，狂风暴雨。

    赵帅一大早就冒着暴雨，来到了所长办公室。

所长：「小赵啊，过来了。辛苦你了，周末还要冒雨过来加班。来，坐，坐。」

赵帅拿了几张餐巾纸擦着裤脚：
“所长，是有什么急事么？一大早通知我过来。”

    所长：「你原本计划怎么安排？」

    赵帅：“原本计划今天上午前往珠海，继续跟亿航的大单子。”

    所长：「哦，这段时间，芯片原子钟的销售业绩相当不错，特别是近期的几个大订单，我们所的芯片原子钟已经接近产能极限。下一步要增加产能，才能满足未来新增的订单需求了。」

    赵帅：“啊？那亿航的货还供得上么？”

    所长：「这不用担心，之前下单的肯定供得上。小赵，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今天叫你来，是组织上有更重要的任务安排给你。对了，看窗外这个天气，今天上午你的航班可能要取消了。」

    赵帅拿起手机一看：“啊，所长，航班被取消了，全额退票。”

    所长拿了一沓空间物理环境通报，递给赵帅：「小张应该给过你看过一部分吧？」

    赵帅拿过通报文件，查看一轮后，面色立马变得阴沉下来：“嘶……所长，我之前只问小张拿过一份查看，我没想到状况会发展得如此迅速。这些太阳黑子不大，但是数量很多，分布不均且密集。这完全不是太阳活动周期末期的表现啊。”

    所长：「人类历史才几千年，现代观测数据才几百年。我们当然不能搞经验主义，说人类对太阳已经完全了解。太阳活动周期通常是11年左右，但从来没有规定左多少或右多少。」

    赵帅：“所长，这些资料可能预示着一个很大的危机，组织上需要我做什么？”

    所长：「小赵啊，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是特殊时候，需要人员支援国家空间科学中心，你和小张结成一个小组，你任组长，明天就启程去北京。」

    赵帅：“所长……我这些商务工作？”

    「放心吧，交接给我，后续我亲自主抓。等你回来了，再按原计划，成立公司独立运作。」所长说道。

    赵帅：“所长，我还是不知道我和小张能去支援什么？”

    所长：「需要支援他们做出太阳质子事件和地磁暴的中短期准确预报。」

    赵帅：“所长，据我所知，现在国家空间科学中心已经有中短期预报系统了。”

    所长：「是的，但还不够精确。还记得2021年7月20日的河南郑州特大暴雨吗？当时郑州气象部门在7月19日发出的红色预警，预测未来可能出现单日100毫米以上的特大降雨。但实际上呢？谁也没想到这个‘以上’居然会翻五倍。7月20日的降雨量是500毫米，其中下午16：00-18：00两个小时的降雨量竟然高达每小时200毫米，按郑州市总面积来算，约为每小时五十个西湖的水量。」

    赵帅：“我记得，当年地铁乘客都遇难了14个人，谁能想到坐个地铁也能被淹死？”

    所长：「是啊！所以按这句话的句式，你把卡灵顿事件量级，甚至更强量级的地磁暴放在今天。会不会出现民航飞机大量失速坠毁，或者人在变压器旁边站着被炸死等等，此类种种谁也想不到的情况？」

    赵帅：“我明白了，所长。也就是说，组织上安排我们支援，就是为了尽量准确地预测太阳风暴影响的时间，为科学施政提供参考依据。据我了解，很多工业生产，比如芯片制造和冶炼行业，是有周期的。如果随意停电打断，会造成巨大损失。化工行业更可能会出现爆燃风险。如果政府发布的全国性停产预报准了，可以规避大量损失，当然是个大好事。如果预报不准，全国性停产则会严重影响国家经济，政府公信力也会严重下降。”

    所长：「小赵啊，如果是一般的事情，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但是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这也是我党的优良传统，不能丢啊。」

    赵帅：“我明白的，所长。那么业务方面，我用钉钉交接给你。”

    赵帅走出所长办公室，回到自己工位，呆坐着看着窗外的暴雨，一时间恍惚起来：这几个月，自己好像做了很多选择，又好像没得选择；今天一瞬间，又要服从安排，去往新的岗位。

    过了好一阵，赵帅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帅小冰：“冰妹纸，我的工作有调动，所里安排我明天到北京支援上级部门，今天没办法去珠海了，祝你考试顺利。”

    消息未读，可能是冰妹纸正在考试吧，赵帅心想。他只好整理了一下桌上资料，关灯关门离开办公室。

    他这段时间太累了，需要回家好好休息。

       ++++++++++++

UAM篇-7：试航考试

    2030年8月10日，星期六，9：00，珠海，亿航总部通用机场。

    考官：“各位亿航的新老同学们大家好，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那么我们就开始进行考试。为了加快速度，公司准备了三台AAV飞行器，USB芯片原子钟已经插好，随机模拟UAM城市空中交通的三个标准航线飞行，相当于三个考场。我看了下人数，我们就分成三组，分别到三个考场进行考试。班长帅小冰带领前一半新同学为第一组，副班长陈飞带领后一半新同学为第二组，副班长胡智带领老同学为第三组。”

    帅小冰叫到：「那么大家根据学号，分别跟好各自组长。」

    阿飞小声问到：“班长，你能搞定不？”

    帅小冰也悄声回答：「知识点我都给大家费曼了三轮了，我当然能搞定，你行不行就不知道了。」

    阿飞耸肩道：“为了小钱钱，总要博一把，不能随便说不行。好了，带队出发，班长好运。”

    考试其实就是模拟正常的试航工作，飞行15分钟。遍历试航员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考核试航员的各种人体感受记录格式、通讯口令交互是否合规，还有特级空情下是否能拉动应急拉杆。当然，拉杆是有，但飞行器还没升级紧急迫降系统，因此不会真正进行紧急迫降操作。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12：00，新同学全部通过考试。老同学，除1-2位拉应急拉杆方法不对，导致考核不合格外，其余也都通过了考试。

    不过胡智也悄悄告诉帅小冰：其实老同学方面问题不大，公司还会安排补考。关键是新同学，如果考试不合格就意味着试用期结束。因此对于新同学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用心学习专注考试，是没有资格拿对应的高工资的。这一回新同学能全部通过，全靠帅小冰夜晚通过费曼学习法补课，否则按人力资源部的教材，通过率估计不超过30%。

    「所以，亿航需要我费曼学习法的录像做内训么？」帅小冰笑着问胡智。

    “不了，我会安排人力资源部结合你的录像，修改教材。毕竟授课还是教授授课。如果都改成放你的录像，那都不用活人上课了。”胡智说道：“而且，我也不希望帅师傅你做内训师。你的思路比较开阔，总能发现不同方向的问题。我觉得你从事试航工作对公司帮助更大。”

    帅小冰：「因为我开网约车的习惯而已，抓住各种瞬间去做最优选择。而且啊，近期专门抽整块时间学习、投资自己后，我发现我能抓的瞬间，以及想到的可选选择更多了。」

    胡智：“是的，学习真的可以改变人观看世界的方式。那么，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可以好好休息，晚上公司安排了新同学的结业典礼暨转正庆祝晚会，大家傍晚可以到食堂聚餐。具体时间我一会儿发到钉钉会务群里面。”

    帅小冰：「那么我就先通知大家，现在可以订明早前往试航的城市的机票或动车票了。」

    胡智：“好的，我都差点忘了回程这事。对了，明天你先回南宁等我消息，我估计还要在珠海呆多一天。”

    帅小冰：「还有，外接的芯片原子钟是今晚发给大家么？」

    胡智：“赵总安排的货还没到。届时各地试航开始之前，再由各城市经理转交给试航员吧。”

    帅小冰：「好的，明白！」

    帅小冰通知好学员，又和阿飞等人吃午餐，一路侃回宿舍楼，进了房间，打开手机准备订票回南宁，才发现赵帅的留言：“冰妹纸，我的工作有调动，所里安排我明天到北京支援上级部门，今天没办法去珠海了，祝你考试顺利。”

    帅小冰回复文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帅大叔你果然人和货品都放鸽子了。不过承你吉言，我已经考过了。实际上所有听我费曼一把的新同学都考过了。我简直是个天才(´▽｀)ノ♪」

    发完，未读。现在是中午，可能帅大叔也在休息吧！帅小冰心想，顺便切换到12306，买了明早回南宁的动车票，然后便埋头睡下，考试实在太累人了。

    帅小冰是被阿飞的敲门声和呼叫声吵醒的，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18：00，钉钉推送中一堆未读信息，还有若干个未接来电和DING信息，看来是同学们联系不上自己，派阿飞来肉身敲门DING了。帅小冰赶忙隔门回应阿飞，让他先去食堂维持秩序，自己很快就到。

    结业典礼18：30在食堂举行，帅小冰紧赶慢赶，终于没迟到，还好胡智和阿飞提前到场做了许多工作。接下来就是常规的领导讲话、集体发证、结业合影、大吃特吃环节。

    聚餐时，阿飞凑到帅小冰旁边问道：“嘿，班长，刚才要不是我去吼醒你，你该不会睡到天黑吧？”。

    「嗯，还真有可能睡到自然醒，天黑才起床。这几天大脑劳动强度太大了。」帅小冰笑答：“对了，阿飞，你是计划去哪个城市试航？”

    阿飞：“初步计划是去东莞市，也是之前我们几个哥们开货车的地方。住宿也不用更换。但是刚才胡总也和我说，如果后期南宁缺试航人手，可能也会调动我们去支援。”

    帅小冰：「是嘛，那我们又有着聚了。」

    “嗯，那回头聊，我兄弟叫去喝酒了。要不要一起喝点？”阿飞说道。

    「嗯，你去吧。我平常不喝酒。」帅小冰推脱道。

    过了一会，胡智也走过来：“怎么？帅师傅不去喝酒？”

    「都是男同学在喝，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帅小冰答：「对了，我们的保险是怎么安排的？」

    胡智：“保险很简单，分三重。第一重就是社保，以你入职时的城市分公司为缴费单位。第二重就是商业保险，如果出现意外，赔偿额是机动车意外险的5倍。第三重，这个就有趣了，近期快落实了，叫冬眠险，严格来说是意外险的附加险。其实正式运营后，只要是UAM乘客或安全员，公司都会投保意外险的。”

    帅小冰：「冬眠？是用液氮把人冻起来么？」

    胡智：“是的，虽然可能用到的机会不是很高。原理是在每个城市热部署1-2个重型医疗AAV飞行器，一旦哪里出现事故，就可以快速到达现场捞人。如果现场两个医生都判断在现代医学领域已经没有抢救可能性，就会把伤员肉身，特别是头部快速处置，并直接转运到冷冻机构冻起来。”

    帅小冰：「这……如果已经脑死亡，冻起来也没什么意义吧。」

    胡智：“当然，如果已经脑死亡或头部灭失了，肯定没有冻的意义。但如果是真的飞行器炸机掉下来，我司的舱内气囊会重点保护头部和躯干，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帅小冰：「不是有紧急迫降系统么？怎么还会炸机？」

    胡智：“帅师傅，防雷器也不能完全避免电器不被雷打坏呀。我们飞在天上的，总要有各种预案，事前积极预防，事中有效应对，事后妥善处理。”

    帅小冰：「所以，冰冻险就是事后妥善处理的一部分？」

    胡智：“不，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冰冻险其实是事中有效应对。因为把人冻起来，从生物学来说，伤员并没有肉体灭失。但是从法律上来说，抢救医生已经可以开出死亡证明书了。”

    帅小冰：「那到底人是死了还是没死？」

    胡智：“呵呵，取决于你用什么逻辑来观测。总而言之，如果伤员被冻起来，保险公司肯定会把意外险的死亡赔付款给到法定亲属。亲属领到了赔付款，但也可以换个角度，认为自己的家人没有真正死去。”

    帅小冰：「那么冷冻期限是多久？冷冻的费用是保险公司出么？」

    胡智：“冷冻费用当然是保险公司出，这就是冷冻附加险的主要支出部分。至于冷冻期限，现在还没定下来，但肯定不会少于50年。且亲属可以随时付费延长冷冻期限。”

    帅小冰：「那么解冻和复活呢？谁出钱呀？」

    胡智：“咳，现在根本没有解冻复活的技术，谁都不懂要多少钱，更谈不上谁出这笔钱。”

    帅小冰：「不怕有人故意搞坠机么？」

    胡智：“AAV飞行器是自动驾驶的，乘客并没有控制权。而且飞行器有舱内录像，故意破坏飞行器导致的坠机，不属于意外险承保范围。”

    帅小冰：「说白了，冷冻险就是一个宣传UAM用的工具，让人即使意外去世了，也能在亲属脑中活着，未来说不准还真可以复活。真是和臧克家那首诗《有的人》对上了。」

    胡智：“嗯？是哪首诗？”

    帅小冰：「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小学学过的。」

    胡智：“哦，这篇课文我也学过。其实啊，UAM推广以后，可以让多数人活得更好的。比如房价和房租，就真的是按时间距离而不是物理距离定价了。从市中心的房子开车去上班，也不见得比住城郊房子采用UAM上班更省时间。”

    帅小冰：「这算是遏制房价上涨？」

    胡智：“能否遏制房价上涨不好说，但肯定可以‘遏制房价过快上涨的势头’。”

    帅小冰：「好吧，如果南宁能够试航完毕，我倒是可以认真劝说我爸在楼顶开个UAM起降点。说不定房子更好租出去。」

    胡智：“帅师傅好头脑，马上就想到了挣钱的方向。说实话，冷冻险这个主意，也是我司法务受到你影响而实现的。保险公司、救援医院、冷冻机构都得到了收入。亿航得了名声。多赢。”

    帅小冰：「……等一下，我的影响？」

    胡智：“是的，你的那句名言。‘最难的，是想到更有效的方向上’。当时我做试航员方案的时候，把这句话和全公司都讲过。”

    其实这话是帅大叔说给我的，帅小冰心里说。

    帅小冰：「那么我明天就先撤回南宁了。后续等胡总消息。」

    聚会结束，帅小冰回到房间，通过视频电话把情况又和冰爸冰妈聊了一通。冰妈表示会煮好午餐，让闺女注意安全回来。冰爸表示届时会开车去动车站接闺女。

       ++++++++++++

UAM篇-8：日地拉格朗日L4点失守

    2030年8月11日，星期日，北京。

    赵帅和小张刚下飞机，便立刻感受到了夏季的酷热，赶忙跑进了停靠在飞机旁边的纯电接驳车。

    「帅哥，你估计我们要呆北京多久？」小张问。

    “照如此紧急集结人员的情况，加上之前羲和卫星集群L3和L5卫星失联，我估计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赵帅答道。

    「你还认为两个卫星失联是和太阳活动有关？」小张问。

    “是的，不然难道是小行星把卫星撞烂了么？”赵帅开玩笑道：“说实话我觉得L4的点位多半也守不住，希望不是我嘴衰。”

    单位安排有专车接机，两人很快就到达了国家空间科学中心，接到了第一个也是最核心的任务：用超算结合大数据模型，预测大规模太阳耀斑的爆发时间，以及后续太阳质子事件到达时间、日冕物质抛射路径和到达地球的时间。

    到了国家级科研所，算力肯定不是问题，赵帅和小张决定各自采用两套不同的大数据模型进行演算。

    其实，赵帅很清楚，太阳风暴的时间预报有上限，因为太阳表面的爆发事件的发生是随机的。传统手段所能做到的极限，是在看到太阳表面有耀斑爆发，然后推演爆发的演化，估计日冕物质到达地球的时长。最多还可以用L4和L1点位的卫星检监测日冕物质的奔袭路径。和地震预测一样，计算机再怎么算，也不可能精确预测未来具体的事件。即便计算机真算出了2-3个所谓的预测结果，也很难从其中挑出“正确”的一个，变成正式预警。在地面，很多业务和工业系统是不能随意断电的，如果发布错误的预警信息，反而会造成一场公信力灾难。

    ============

    同日下午，南宁。

    帅小冰回到了南宁东站，乘上冰爸的接车，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回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经历，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一点时间，自己就要迈向高收入人群，从地上跑变成空中飞了。

    “闺女，我买了个大口径的天文望远镜。就架在楼顶，有空你也去看看。”吃晚饭时，冰爸说道。

    帅小冰：「爸，你又乱花钱了。」

    冰爸：“没有乱花钱，才3000元不到，还带自动寻星器。你妈也同意的，说以后还可以看你在空中飞。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看星空嘛，现在挣得钱了，多看看也不是坏事。我前几天试过，可以看到木星、土星呢。”

    帅小冰：「好吧，等一会我去试试。」

    冰妈：“闺女，培训回来，后面什么时候可以开飞机啊？”

    帅小冰：「妈，很快就能上岗了。我在珠海都乘坐过飞行器了。而且不是我开，是飞行器自动飞，自动驾驶的。」

    冰妈：“不是自己开，能放心吗？”

    冰爸：“咳，这天上飞的，人开才不放心呢。911你忘了？”

    冰爸又转头问帅小冰：“闺女，如果试航都完成了，这工作后续还有着做么？”

    帅小冰：「现在还不清楚，可能会去其他城市继续试航吧。」

    冰爸：“嗯，有空你问问。现在先上楼吧。”

    ============

    2030年8月13日19：00，星期二，中元节，北京。

    小张：「帅哥，刚才我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赵帅：“现在两个模型都没跑完，有什么消息你就直说吧。最坏就是现在有X级耀斑对着地球爆发呗。”

    小张：「第一个消息呢，是个好消息。今天是中元节。」

    赵帅：“这算什么好消息？”

    小张：「就是可以不用加班了。大伙早都正常下班了。」

    赵帅：“那坏消息呢？”

    小张：「承你吉言，就在半小时之前，羲和L4点位的卫星也失联了。」

    赵帅：“看，我前天没说错吧。现在太阳肯定不安分了，到处乱喷，地球还没被喷只是暂时走运。”

    小张：「唉，帅哥你别嘴衰了。本来太阳打喷嚏，L4、L5的机位还可以拍摄，看看口水往哪里喷，会不会喷到地球。现在可好了，侧面的摄影师全没了。」

    赵帅看着电脑，回话道：“墨菲定律又显灵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记得2017年9月的中元节事件么？”

    小张：「是第24活动周期末期的一次爆发事件吧。」

    赵帅将查到的数据显示屏转给小张看：“今天也是中元节，隔了10多年，又巧合地轮回了。你看，即使处于太阳活动水平相对较低的年份，也不代表太阳永远宁静。太阳黑子本身就非常的不稳定，演化时间往往只有几天，因此太阳爆发活动完全随机，甚至在今年这种太阳活动低年，也会搞出大的爆发。”

    赵帅切了一页数据，继续说道：“你看，这是在2006年末，第23活动周的低年，太阳表面出现的黑子AR930，连着爆发了好几个X级耀斑，还引发了地磁AP指数超过100的强地磁暴。”

    小张：「那现在怎么办？」

    赵帅：“怎么办？抓紧算呗。羲和卫星防护力这么强的卫星都能被打到失联，说明这次爆发的威力不小，第一击的电离辐射就很强。”

    小张：「电离辐射强和卫星有什么关系？」

    赵帅：“现代卫星大量采用MOS管，MOS管的栅氧层易受电离辐射影响，当到达一定电离辐射剂量时就引起器件失效。这叫‘总辐射剂量’。之后还有第二击造成的‘单粒子事件’，即高能粒子击中星载计算机的逻辑电路，造成电路逻辑翻转。”

    小张：「不管怎样，我记得地面是安全的。」

    赵帅：“地面有大气层挡着，X射线和高能质子进不来，但地磁暴就难讲了。其实我们的主要任务，也就是预测地磁暴的发生时间和时长。”

    小张：「好吧。那我也留下来一起吧，反正回宿舍也没人。」

    赵帅：“别管鬼了，先管天。如果出了卡灵顿量级的地磁暴，啥鬼都得魂飞魄散。”

    又过了1个小时，小张出去上厕所，赵帅伸了个懒腰，做了做广播体操，然后拿出手机，准备给帅小冰发信息。这时他才看到帅小冰的答复：「哈哈哈哈哈哈哈，帅大叔你果然人和货品都放鸽子了。不过承你吉言，我已经考过了。实际上所有听我费曼一把的新同学都考过了。我简直是个天才(´▽｀)ノ♪」

    赵帅只好回到：“恭喜冰妹纸考试通过。现在在干嘛？亿航的飞行器开始试航了么？近期太阳不安分，随时可能出幺蛾子，你们平时试航起飞前要注意空间气象预报，有预警就别起飞了。”

    等了一会，帅小冰回了消息：「帅大叔！你竟然放了两天鸽子，到鬼节才回消息，我都回到南宁了。现在只有在白天才试航，夜间试航还没开。我现在在我家楼顶，准备看星星呢？你看看这个天文望远镜，口径大吧！」附了一张天文望远镜的照片。

    赵帅：“嗯，是不错的望远镜。我先去算模型了，如果有紧急警报我也会通知你，还有胡智。总之安全第一。”

    帅小冰：「嗯，好，你先算。等一会我拍点木星的照片给你看看。」

       ++++++++++++

UAM篇-9：迎战太阳风暴

    2030年8月19日9：00，星期一，北京。

    赵帅和小张紧赶慢赶，终于在汇报会议开始前3小时，复核完了大数据运算的结论；并结合磁流体力学，筛选出了最合理的2个结论，作为汇报内容。

    会议室，国家空间科学中心的王主任主持会议：“现在，有请重庆分所负责研究大数据预测太阳风暴的赵帅同志上台汇报。”

    现在，赵帅站在会议室的讲台上：“各位领导，我是来自于重庆所的赵帅，下面由我介绍一下这一周以来，我们使用超级计算机进行大数据运算后，得到的短期预测结果。”

    赵帅切了一张PPT：“太阳风在行星际空间的传播路径非常复杂，我们一直以来是使用WSA-Enlil模型，结合行星际尺度的磁流体方程进行大致描述，但不够精细，其中有很多我们还暂时无法理解的机制。作为预测应用，我们可以不需要知道其中的机制，而是充分利用计算机的力量，把历史数据交给机器学习的神经网络。让机器学习去读取太阳和太阳风的数据，然后直接输出结果。”

    赵帅翻了一页PPT：“即便是耀斑爆发喷射的强大太阳风，跑完日地之间的行星际空间，需要15-72小时。而日地拉格朗日点L1的卫星，即便观测到日冕物质抛射马上报警，留给地球的避难时间最短也只有6-24小时。所以，使用模型和大数据的预测方法，相比依赖L1卫星的警报，留给地面人类迎战太阳风暴的准备时间更长。而我所在团队使用的两个大数据计算模型，结合了更多方面和维度太阳历史数据，从而输出更长时间的预报结果。”

    首长：「好了，赵帅同志，科学原理我们清楚了，那么你就说说现在的预测结果是什么吧。」

    赵帅切了个PPT：“好的，经过运算，两个计算模型给出了太阳表面发生X级太阳耀斑的最高概率日期段。分别是8月21日-24日，8月23日-25日。要注意的是，这两个日期段取交集，即8月23、24日并没有什么意义。”

    首长：「这个日期段加起来比较长，不利于我们提前准备部署和恢复生产。但是就和台风一样，我们不仅仅要关注生成的时间，更要关注登陆的时间。」

    赵帅：“是的，两个计算模型也给出了日冕物质的到达时间点，反而有很高的重合率，8月24日。”

    首长：「为何会有重合？类似台风移动速度不同是么？」

    赵帅：“是的。因为模型不同，预测的演化情况也不一样。日冕物质到达地球，一般都要72-96小时。但凡事总有极端，1859年卡灵顿事件中，最大的一次日冕物质抛射，仅仅用了17.6小时就抵达地球。因为之前的几次较小型日冕物质抛射已经做了清扫车，将日地空间清扫干净了。1972年8月7日的一次太阳耀斑产生了历史上最快的太阳风暴，只用了14.6小时就到达地球，当时还引爆了美军投放的大约四千枚磁感应水雷。”

    首长：「有没有可能，即便所有的时间预测都很准确，但是日冕物质缺没有打到地球？这在防台风工作中也是遇到过的。沿海省份备战了几天防台工作，最后台风转向登陆了日本。」

    赵帅：“首长，这当然是可能的。实际上也发生过。2012年7月23日，一场强度达到卡灵顿事件量级的日冕物质粒子流刮过地球轨道。如果此次日冕物质抛射提前9天爆发，或者爆发喷射方向朝地球偏移8.87度，都会击中地球。后果相信大家都知道，大部分在轨卫星将报废，电力系统运行的变压器将被感应电流击穿绝缘，以致烧毁。”

    首长：「灾难情况就不用多描述了。现在关键是，对于可能到来的灾难，我们是否要发送预警？什么时候发送预警？预警内容是什么？要知道一些特殊工业，比如冶炼业、芯片制造业，都是不能说停就停的。如果我们发布了错误的预报，工业提前停产，太阳风又没来，国家经济就会受到很大的损失。反过来，如果我们一言不发，采取鸵鸟政策，那就是在藐视科学，一旦造成恶劣后果，损失更严重，谁也无法向全国人民交待。毕竟，我们面临的可能是建国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大型自然灾害，需要诸位群策群力，才能科学决策。」

    这时，王主任插话道：“我明白首长的担忧，这也是我所担忧的。经济损失方面，基于2020年开始的新冠疫情应对经验，我相信国家经济扛得住任何天灾。现在应该是努力先把高危人群撤离。比如天宫空间站的航天员应考虑撤离，至少应随时做好准备，在L1发出警报后立刻撤离。各类卫星和航天器应抬高轨道，避免电离层暴导致轨道阻力增加；并进入安全模式，避免太阳质子事件导致卫星失控。电力一级负荷单位，应考虑提前停产。不能停产的，就近配备储能电堆和大功率柴油发电机组，以及不低于7天的油料储备。确保失去大电网后，厂区微电网可以孤网运行。总体原则和以往抗灾减灾是相同的。”

    首长：「王主任说到点子上了。一方面天上，一方面地面。天上方面，常年和空间环境为伍，已经有了充分的预案和应对经验。地面方面主要是电网，有电网来参会的同志可以讲讲么？」

    王主任马上答道：“南网的总工刘厚德在会，请刘总工给大家讲解一下吧。”

    刘厚德站起来道：“大家好，我是负责南方电网的安全生产的刘厚德。南网在太阳风暴造成的地磁暴方面已经做了很多预案，并且每年都会进行演练。这里时间有限，我就不详细描述预案内容了。我认为，一切事故处理都要尊重科学，以科学为指导。在天灾面前，首先要做到保证人员安全，保护设备安全。如果确实不能保供电，至少也要保设备。现代电网力求保证系统完整性的思想，在巨灾面前并不适用。设备不坏，就保证了灾后电网第一时间黑启动，并迅速全面恢复供电的能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万不可自以为是，在恒星力量面前逞能。如果任由地磁暴叠加在运行的电力系统上，主设备大面积损坏的话，那可不是短时间修得好的。人定胜天不代表人可以螳臂当车。”

    首长：「是不是问题主要出在电网的长距离输电线上？地磁暴导致输电线产生了感应电流？」

    刘厚德：“是的。这个地磁感应电流，是叠加在正常运行时的交流电流上的直流偏置电流，会导致变压器内产生额外的电动力振动，损坏变压器绕组绝缘。油纸绝缘最怕的就是振动，振振振把纸磨坏了，绝缘失效的部位就会放电发热；更严重会出现匝间击穿，变压器就烧掉了。最主要的问题是，如果我们没有相应的预案，上面我讲的过程会在电网中的每一个变压器中上演。”

    王主任：“所以我刚才的建议，就是尽可能缩小导线的长度，在一级负荷旁边就近部署储能电堆和柴油发电机组。”

    刘厚德：“理论上是可以，但能否切实有效很难说。毕竟储能电堆和柴油发电机组都是没有备份的系统，电力保障能力远不如双回路甚至三回路的电网。万一应急运行中又故障，一级负荷的生产设备还是会面临断电损失。何况地磁暴的持续时间可不是1、2天。最长是持续多久呢？”

    王主任看向赵帅。

    赵帅回答道：“1859年9月的卡灵顿事件，地磁暴持续了7天。而且，我们并不能据此认为未来地磁暴影响不会超过7天。换句话说，即便备上7天的油料，可能也会面临不足。”

    刘厚德：“我个人意见，我们不能简单依靠电网自身的应急预案去准备。毕竟地磁暴的能量过大，电网自身的应急预案也没经过实战检验。控制继电保护和自动化系统的电子设备，抗过载和抗扰动能力比电力设备差太多了。如果地磁暴引起变压器内部短路，这个时候保护装置又拒动不跳闸。上千安的短路电流在输电线上持续个几分钟，可以把输电线烧到熔化。”

    刘厚德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超强地磁暴时最佳的方式，还是在灾难发生前，整个社会逐步有序停电，然后主电网关闭回到能量基态，等待地磁暴过去再重新黑启动。”

    首长：「如果不这样干，最坏的结果是怎样？」

    刘厚德：“不这样干的国家，可能需要重演一遍电力工业的建设历程。”

    首长：「大城市有高楼，有很多基站。这些肯定没办法全部用柴油发电机覆盖。如果电网停网，短时间没问题，但是连续7天恐怕会有很大的社会风险。」

    刘厚德：“电网方面对小区单独成网已经有部署。我们可以号召新能源车的车主在停电前把车辆充满电，电网停网后，小区可以孤立成网。所有新能源车辆在小区的集中控制器的调度下，用V2G功能售电给小电网，小电网再把电转售给居民。当然，为了节约能源，电价肯定要用特殊的高电价。这点需要物价部门协助发文。至于通讯基站，据我所知，通讯运营商已经全面将基站电源的铅酸电池替换为铁锂电池或钠离子电池。电量在节能模式下，可以支持4-5天。4天内，运营商完全可以通过换电或带车发电的方式给基站充电。”

    首长转头向王主任说道：「现在情况已经很明确了，我们可能要在短时间内，把整个国家切换到没有主干电网供电的模式，还要保证社会运行基本稳定。我现在就出发回去，下午会有更高层的常委会会议。王主任，请再辛苦辛苦，就地组织各位专家，14：00前把初步抗灾方案的草案拟出来给我。太阳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王主任回答道。

    抗灾方案在众人的努力下，终于在时限之前完成。最终方案大量采纳了刘厚德总工的意见，尽管部分工业部门提出了异议，但是在毁灭还是停产的选择上，谁也不敢把国家财产摆上赌桌。相应的，停电提前量也确保至少有6小时。如此大部分用电负荷都可以有序停机，医院等重点一级负荷，也可以提前动作，启动柴油发电机保持热备。

    在场的所有人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在最终发布前，不泄露任何消息。

    ============

    2030年8月20日8：00，星期二。

    正式的预报，在8月20日早上8：00正式公布了。当然，各高耗能的冶炼企业和芯片制造企业，早已经提前收到了通知，启动了退产能流程。部分生产线的用电量，是无法用储能电堆和柴油发电机组支撑的。

    预报将2030年8月21日-27日列为太阳风暴高风险期，然后设定了第一次太阳耀斑警报和第二次L1卫星警报，第一次警报后地面有15-72小时准备，第二次警报后地面有6-24小时准备。

    城市内，各生活小区物业都在当地供电部门的指导下，更新和测试小区微电网控制器，测试了高压开关的有效性，部分高层小区还给电梯和水泵房预备了足够的新能源车辆作为应急电源。

    通讯运营商忙着给基站和骨干站加配储能电堆。

    而各地应急管理局，除了柴油发电机组，还预备备了铝热反应产电的铝热电堆，作为柴油发电机无法正常使用时的后备。

    农村则相对没这么忙碌，各家农户都把自己家的新能源车充满了电，任何时候停电，都有至少100度电的电池电量可以外放使用。

    而作为一级负荷的医院、通讯枢纽和服务器机房，都在楼顶配备了柴油发电机组。

    一些城市，甚至协调了纯电自卸卡车和纯电矿车，携带每车1000度电的电量，入驻重点单位。

    各地物价局只花了一个上午，就迅速发布了地磁暴停电期间的微电网收储阶梯电价和用电阶梯电价，差不多是日常价格的2-3倍。

    各地供电局，除了支持小区微电网调试，还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多个微电网孤网运行调度的综合演练。演练整个电网的控制系统，主体任务从原本的保障大电网线路送电，转换为尽可能截断输电线，降低输电线连续长度；以及控制各孤立微电网中新能源车的放电出力。

    几乎在一天之内，占全国机动车总量90%的新能源车，都变成了电能来源。冰爸和网约车的车友们也不例外，全部抓紧在家或充电站充满电，然后把车插枪接入电网等待调度。

    一切都在8月21日前完成了准备，一旦警报发出，所有大电网将在地磁暴发生之前，完成停网；而社会各界也将开启各自的微电网，熬过一段没有大电网的日子。

    ============

    2030年8月21日9：00，星期三，南宁。

    帅小冰还是开车按时到达南宁通用机场，准备试航工作。由于亿航在东莞市的试航申请还没审批通过，阿飞等几个持证同事，昨天也到达南宁市，准备支援南宁地试航工作。

    帅小冰：「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试航的，真正的预警后，有最少6小时可以返航，开车回家时间都足够。」

    胡智：“我问过工程部，实际上AAV飞行器已经不担心太阳风暴了，甚至一些高能电磁脉冲也无法对飞行器造成损坏。”

    帅小冰：「那我们还在这里站着干嘛呢？」

    胡智：“空管部门没通过我们的起飞请求。事实上，除了要落地的航班，其余待起飞的长途航班很多都取消了。”

    帅小冰：「这种程度的管控，有点矫枉过正了。」

    阿飞：“那当然，普通民航机可没我们飞行器这样可以弄紧急迫降系统的。要是在天上失控了，地球重力会把飞机加速往下扯的。当然了，飞机上的乘客可能还有机会达到失重状态。”

    胡智：“我现在反而希望快点开启正式警报了。通告上说，现在只是高风险期。然后还有第一次警报和第二次警报。第一次警报过后有15-72小时准备，第二次警报后有6-24小时准备。这时间对很多行业来说，绰绰有余。太阳这喷嚏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帅小冰：「话不能这么说，我之前听赵帅说过。太阳风暴有三连击。分别叫太阳耀斑、太阳质子事件、日冕物质抛射。第一击是高能电磁辐射，光速传播，观测到就被辐射到了。刚才胡总说的第一次警报应该就是观测到太阳耀斑。第二击是高能带电粒子流，只比第一击慢个十几分钟。但是会导致天上的卫星出现故障。也就是说，严重的话，第一次警报过后十几分钟，我们可能就没有卫星可以用了，北斗也会暂时用不了。第三击日冕物质抛射，就是胡总说的速度慢的太阳喷嚏，导致的就是地磁暴。第二次警报就是地球前面的预警卫星被喷嚏打中才发出来的。」

    阿飞：“班长果然是博学多才，什么都懂。那，我们现在干嘛？”

    胡智：“我们还是要随时待命，刚才我得到应急管理局的通知，各地UAM系统的飞行器以及试航员都要随时待命。随时可能会有救援任务要执行。”

    帅小冰：「如果是停电的话，航道下方的信标也可能会没电的。然后北斗又停用的话，怎么做到自动驾驶？」

    胡智：“应急救灾模式，公司是有预先设计的。现在公司已经授权各地在必要时启用救灾模式。并让试航员就地培训使用方法。”

    胡智把培训教材发到了群里面：“那么，班长，现在又到了费曼一把的时间了。”

    帅小冰只好临危受命，把教材先过了一遍，然后教学相长，找了个飞行器，启动地面模拟模式，给大家模拟操作。

    实际上救灾模式就是用人代替北斗或信标，告诉飞行器现在自己在哪里，要飞去哪里。飞行器有惯性导航和地形匹配导航，具体操作就是试航员在飞行器中设定起飞点和降落点，并时刻根据地面标志物修正定位，最后再手动确认降落点。

    阿飞：“哦豁，那岂不是相当于让我手动驾驶了？”

    帅小冰：「你想得美吧，我们只是手动微调。大方向和路径还是由自动驾驶系统控制的。」

    胡智：“是的，这种救灾模式本来就不常用，因此之前培训就没有安排。没想到AAV飞行器这么快就要作为救灾力量预备了。”

    阿飞：“啊，那我得多练习几次，别把自己飞炸机了。”

    预报的高风险期第一天，就在紧张的学习演练中过去了。

       ++++++++++++

UAM篇-10：第一轮太阳风暴

    2030年8月22日9：50，星期四。

    当全国人民都在忙着准备自己的微电网时，9：50，各地的地基太阳天文台均观测到，在太阳表面赤道附近的黑子区域，短时间内先后爆发了3个极其明亮的X级耀斑。第一次警报拉响了。

    各地应急管理部门，立即有条不紊地按预案开展抗灾工作。各电网变电站在保证供电的前提下，逐步下线部分大型变压器。

    14分钟后，极高通量的太阳质子流，穿过到拉格朗日L1点。部分L1点位的卫星进入安全模式。

    21分钟后，太阳质子流抵达地球，地球各高度轨道上的卫星，有30%直接失联，65%进入安全模式，只有5%有特殊防护设计的卫星载荷仍在继续运作。地面失去了卫星通讯网络，以及所有的卫星导航定位系统。

    失去了卫星定位和卫星授时，一时间地面出现了短暂混乱。

    三大运营商的移动通讯基站，均已采用光纤传输，受影响不大。基站自动切换到光纤授时，维持了正常运行。

    没有了卫星定位，仅靠基站定位，所有网约车都无法精确知道乘客的位置。一时间网约车市场又回到了15年前网约车刚诞生不久的状况。平台只好修改车辆就位的规则，让师傅和乘客电话沟通确定位置。

    所有的车路协同自动驾驶均停用了，城市地面交通倒退了10年，又回到了人工+辅助驾驶的时代。一时间城市道路重新出现了拥堵现象。

    在各城市试运营飞行中的AAV飞行器，也失去了卫星定位信号，但仍利用地面航标顺利降落。

    最麻烦的是空中正在飞行的航班，只能依靠目视和地面雷达的引导就近降落。极地附近飞行的航班，更是遭受到了过量的质子流辐射。

    大伙儿均想尽办法储备电能。各家各户的新能源车均每天充满电，全国的换电站均整备了足够多的满电电池包。

    南宁，帅小冰家中。

    冰妈：“唉，老帅头，快把车充满电，到时候就靠这车供电了。”

    冰爸：“咳，知道了。你还是给楼顶水箱都装满水吧。每个厕所都备一些水。万一停水就麻烦了。”

    冰妈：“闺女，你说这警报是不是有假啊？我活着这么多年了，台风见过不少，也没听说过什么太阳风暴。刚才我看网络上，美国那边说这风暴根本不会打到地球。”

    「妈，美帝媒体那些嘴脸，还看不够么？说出来就没一句真的。」帅小冰道。

    帅小冰得到的公司安排，是在家待命。她拿出手机，发信息给赵帅：「帅大叔，第一次警报已经发了。现在所有定位信号都没了。我刚才用手机搜星了一下，确实是一个卫星都搜不到了。是不是第二击造成的？」

    很快得到了赵帅的答复：“我这里很忙，总之尽量家里蹲吧。熬过去就好了，过两天晚上记得看天。”

    ============

    2030年8月24日10：55，星期六，北京。

    各国位于拉格朗日L1点的观测卫星，均侦测到了高通量的等离子流。

    国家空间科学中心给出了预报，日冕物质抛射的等离子流预计最早于北京时间2030年8月25日02：00到达地球。将会引发地磁暴、高能电子暴、电离层暴等空间自然灾害，高层大气的密度会显著增加。

    第二次警报拉响了，留给地面的准备时间只剩下不到14小时了。

    北京，应急管理部指挥中心。一道道信息由播报员播报出来。

    “各省市已启动了大电网的有序停电预案，发电厂均已调低发电机组功率。”

    “各省电网已经解列完毕。琼州海峡、台湾海峡全部电力联络线双端断路完毕。”

    “有能力的低轨航天器已经确认抬高轨道。”

    “消防和部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投入救灾。”

    “民政和卫生部门重点场所已经全部实现独立能源供应。”

    “边防部队已经一级戒备。”

    “火箭军拦截已经准备就绪。”

    ……

    “唉？火箭军准备啥？”小张问旁边的赵帅。

    “平常准备啥就准备啥。可能还要额外多加一个：拦截坠落的航天器。”赵帅答道。

    赵帅转头问旁边的刘厚德总工：“刘总工，你这边，没什么情况吧？”

    刘厚德：“没有什么，唉，做了一辈子大电网，这还是第一次把大电网退化成了大信息网。”

    赵帅：“没事的。也许经过这一回，我们国家的电网会更健壮，更灵活，不是么？”

    刘厚德：“是啊。有危才有机。这一次新型电网的改革，是9年前开始的，当年谁也没想到电网进化成今天这样，把解列做得如此自然。”

    小张：“那，只有我国的电网能这样操作么？其它地方的电网难道不准备准备？”

    刘厚德：“前几天我已经从各种渠道了解了其他国家的情况。西方国家基本没有采取什么措施。说实话，这种坟头蹦迪的行为真是对物理学的绝对藐视。”

    赵帅：“他们在赌，一场豪赌。赌赢了，舆论上能把我国压得死死的。说实话，这种舆论的输赢根本不重要，人民利益最大化才是最重要的。”

    小张：“帅哥，你别吓我。我可是算了好多次，这回地球躲不掉呀。”

    赵帅：“你算得再准也要验证才行。看吧，让等离子体飞一会儿。”

    ============

    2030年8月25日，02：30，南宁。

    巨量的日冕等离子物质流，携带着磁场涌向地球，带电等离子体的磁场和地球磁场相互碰撞，形成了错乱的磁力线，超强地磁暴开始了。

    对帅小冰而言，这是一个奇异的日子。因为就在自家楼顶上，当她和父母抬起头望向天空的时候，那苍穹上流转着魔幻般的青绿色光辉。位于北纬23度的南宁市民，从未见过这等景象，但大家都通过手机和电视广播，都知道了这一现象的名字——极光。

    而在高纬度地区，如黑龙江省的漠河县，通常暗淡的极光，明亮到在晚上开车甚至不需要开车灯。

    ============

    2030年8月25日，北京，国家空间科学中心。

    “地磁指数，负2033纳特斯拉。王主任，我们是不是见证了历史？”赵帅向王主任问道。

    “是的，有可能还超过了卡灵顿事件的强度。”王主任叹气道：“还好我们敢于下重手，不然将是历史罪人啊。是吧？刘总工？”

    刘厚德：“保住了大电网，除了工业停工一段时间，我们后面基本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其它国家就不好说了。估计我国要对外出口很长一段时间的变压器了。”

    小张：“其它国家的变压器不会跳闸么？”

    刘厚德：“呵呵，小伙子，你不知道。大型变压器的断路器也是要二次电路控制的。如果地磁暴弄出的短路电流太严重，把二次电路损毁了，变压器就无法断开了。短路电流会把电缆和变压器都烧掉的。你可能想象不到大型变压器爆燃或喷油的场景。”

    小张：“确实想象不到，刘总工您见过么？会不会比炸弹惨烈？”

    刘厚德望向天空的极光，缓缓地说：“14年前，我在西安参加变电站救援的时候见过，那种状况，我不允许再发生。”

    ============

    2030年8月25日，09：30，南宁。地磁暴第1天。

    帅小冰睡了个大懒觉，天亮很久才起床，或者说，天就没有暗下来过。

    冰爸和冰妈正在客厅看电视，新闻中滚动播出着各地的极光景象，还有全国各地主电网解列停网后的居民生活保障情况，当然还少不了外国突然停电和变压器爆炸的新闻。

    手机也能正常使用，租来的新能源网约车，正作为电源放电供应房子。这种情况下，真是家里蹲最合适了，帅小冰想着：趁公司没通知集合，可以用整块时间投资一下自己了。帅小冰随手翻了一下电子书阅读器，看到之前充电站老板发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就读这本吧，天灾的时候，确定一下自己的人生目标。

    而在南宁通用机场，胡智刚刚向应急管理局汇报了飞行器的准备情况。现在整个城市一片安详，丝毫没有恐慌的现象，胡智甚至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空荡荡的城市春节。

    ============

    2030年8月26日，09：00，北京，国家空间科学中心。地磁暴第2天。

    又是一次闭门会议，众专家给出了结论，本次地磁暴共有三次高峰，整体会持续4天，现在已经持续1天多。

    社会运行非常平稳，很多小区的人们发现，储备的电量还有很大富裕。原本紧张的心态开始放松起来，甚至还有不少家庭开启了空调，电梯也恢复了使用。

    城市附近的发电厂也没有闲着，厂方和换电商合作，把电能从电网输送变成了物流输送。

    发电厂把低功率发电机组产生的电能，低价卖给换电商。换电商运来若干个整流集装箱，直接接入发电厂的10kv交流变压器，整流为直流，充入电池包。电池包又源源不断的被送去城市换电站。每个电池包有100度电，足够一户人家使用一周。

    移动通讯网络和服务器机房均供电充足，由于停工停产停学，网游和在线成人教育的使用量猛增。由于电量供应充足，部分城市的体育场馆甚至迎来了一波高潮。

    ============

    2030年8月29日，00：30，北京。地磁暴第4天。

    极光的亮度已经大大减弱，地磁指数显示，此次地磁暴已经结束了。

    赵帅赶忙发钉钉消息帅小冰报喜：“冰妹纸，地磁暴结束了。我们挺过来了！”

    帅小冰正看着书，回复道：「哦？你是说一切要恢复正常了么？」

    赵帅：“严格来说，“这次”太阳风暴过去了。”

    帅小冰：「是的，这次太阳风暴过去了。有什么问题么？」

    赵帅：“我们开车在高速路上，如果出事故或车坏了，是要停在应急停车带，设置好警示标志后，人要跳到高速公路防撞梁外面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帅小冰：「为了防止后面车再撞过来，连人带车一起收走。」

    赵帅：“是的。二次事故。恭喜你，想到了正确的方向。”

    帅小冰：「二次事故？还会来？」

    赵帅：“对没错，我们这边也在持续观测，不过目前还没出结果，会不会有二次事故还不好说。”

    赵帅前脚刚刚放下手机，近期地面观测数据后脚就到，但除了一些太阳黑子随着太阳自转移动外，没有任何异常。

    赵帅还是觉得不对，又叫上小张，连夜使用超算，结合这几天的新观测数据，分别使用两个大数据模型进行模拟演算。到了早上7：00，赵帅基于羲和卫星的模型，得到了近期还会有至少2次不弱于A级的大型耀斑爆发的结论。而小张基于子午工程的模型，表示近期不会再有A级或A级以上的大型耀斑爆发。

    怎么会这样？赵帅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人类无法理解机器学习的逻辑，但赵帅对自己训练的模型有足够的信心。

    在当天上午9：00的专家会议上，赵帅公布了自己模型的结论，但由于缺乏进一步证据，没有得到会议认可。会议给出结论：应尽快解除高风险状态，恢复电网和社会生产。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感觉是有危险，但我自己也说不出推论。总之，还是谨慎为妙。”赵帅给帅小冰发了个信息。

    2030年8月29日，南宁。

    地磁暴减弱的情况，从极光规模上，看得一清二楚。早上8：00，胡智、帅小冰和阿飞等试航员已经到位南宁通用机场。调试飞行器，等待民航审批航线起飞。

    10：00，解除警报的消息正式公布。电网逐步恢复，各微电网逐步停止吸纳电能。帅小冰和阿飞，率先乘坐两台AAV飞行器开始试航。

    他们都随身携带了芯片原子钟，只需插到一个底部有USB接口的金属罐头里面，即可完成对飞行器授时。

    不一会，首次没有卫星辅助定位，自授时的城市空中交通飞行，正式起飞。

       ++++++++++++

UAM篇-11：第二轮太阳风暴

    时间退回到7天前，太阳耀斑亮起时的2030年8月22日9：50。

    就在这一天，太阳背面一连串的小黑子，也相继爆发了3个较弱的A级耀斑，喷发出的等离子流速度较慢，但也随着太阳自转而被缓缓甩向地球。

    到了第二天，即8月23日，太阳背面又爆发了一个更强烈的A级耀斑，产生的日冕物质抛射，比前一次的更猛，速度更快。爆发出的等离子物质流追上了8月22日背面爆发的的等离子物质流，组成了一个更庞大的等离子体云团。

    由于缺乏羲和卫星集群的辅助观测，地基的观测无法发现和跟踪缓慢飘荡的等离子云团。云团在太阳系内漂浮，最终于2030年8月29日10：13，从如同一个巴掌一般，在侧面同时撞扫过地球和拉格朗日L1点，强烈地挤压了地球的磁场，又引发了一次地磁暴。

    第二轮地磁暴发生时，帅小冰和阿飞的飞行器已经起飞，并各自沿着预定的航线航进。帅小冰走西北方向，阿飞走西南方向。

    地磁暴毫不犹豫地划过正在恢复中的地面电网。变压器的保护电路，感应到巨量谐波电流通过，断路器纷纷跳闸。然而，部分变压器的二次保护电路出现了故障，叠加在交流电上的直流偏置电流，在变压器绕组间产生了足够强的振动，很快就使得未跳闸的变压器绝缘失效。

    阿飞的飞行器，此时正好飞过一台过热过载的油冷变压器上空。严重过载的变压器，突然爆裂开来，灼热的冷却油与碎片带着火光，四散溅射。

    变压器的碎片击中了飞行器的螺旋桨，飞行器瞬间失去了动力，开始坠落。

    还未等阿飞反应过来，被动触发的应急迫降装置启动了。导爆管点燃了固推火箭，有效提升了飞行器高度。降落伞打开，伞降开始了。

在紧急迫降系统研制的时候，亿航的工程部就对飞行器电池包起火这种情况作了研究。起初是决定在固推火箭点火的同时松开电池包与飞行器本体之间的固定，抛下电池包还能让固推对飞行器的加速更快。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电池包没有着火也有可能会砸到人，而且电池包也有给飞行器底部增加配重的作用。所以最后决定让本来就是充满了高压氮气的阻燃材质气囊顺便也将燃烧的电池包与乘员舱地板确保隔开，反正也就是在电池包和乘员舱地板之间的空隙里多加一组气囊的事情而已。

    阿飞趁着伞降还未接近地面，赶忙向地面控制台报告了险情：“地面，地面！有人吗？我坠机了，我坠机了！”

    地面控制室也是一通慌乱，刚刚的地磁暴导致电网突然掉电，现在机场电工刚刚恢复微电网的运行。胡智查看了一下局面，果断联系了帅小冰：“帅师傅，刚才又遭遇了一次地磁暴，阿飞的飞行器坠机了，他应该没事。我已经将阿飞坠机的坐标发送给你。我已经授权你的飞行器开启救援模式，你可以手动定位，就近前往救援，先把人救出来。注意：降落时不要距离阿飞的飞行器太近，至少要有30米间隔。”

    「好的，现在转到应急救援模式，开始手动定位。」帅小冰答道。帅小冰开始手动指引飞行器航线，避开高楼与零散起火的变压器，飞行了大约5分钟，就看到了阿飞的迫降点。

阿飞的飞行器已经成了个大鼓包，像一个充气城堡，飞行器的顶部喷出了大团大团的红色烟雾，这是为了在无GPS环境下帮助救援人员定位飞行器而设置的发烟罐，是在安全气囊弹开的同时被导爆管一起点燃的。

飞行器外侧的安全气囊正在主动泄气，但飞行器顶部的一圈气囊并没有泄气，而且在气囊中间还弹出了应急通气管。没错，这顶部的一圈不会主动泄气的气囊，和靠弹簧力量随气囊一起弹出并开放的应急通气管，就是保证飞行器落水时乘员不会窒息的关键。

    帅小冰设定好降落点，飞行器准确地降落在距离充气城堡30米的地方。帅小冰赶忙跳下飞行器，跑到充气城堡旁边。此时外层气囊的气体已经差不多泻放完毕，隐约可以看到座舱内的安全气囊已经全部涨开。

    帅小冰小心靠近，从外侧拉开座舱门，就看到了被如同一个婴儿般被包裹的阿飞。

   “啊，班长，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阿飞的声音仍然颤抖着。

    「不要乱动，你感觉哪里痛么？」帅小冰问道。

   “没有哪里痛，就是憋得慌。像坐了一次跳楼机。额……班长，先把我弄出去吧。”阿飞说道。

    帅小冰小心将阿飞扶出座舱。然后拿出手机联系胡智：「胡总，我已经救出阿飞了，下一步怎么办？等车过来接我们撤离？还是？」

    胡智：“现在应急部门和消防到处出动，估计要派救援力量到达还有一段时间。阿飞情况怎样？”

    帅小冰：「阿飞啊，他情况蛮好的，就是有点惊恐。」

    胡智：“那就好。现在不要再起飞了。我安排车辆把你们接回来。”

    ============

    半小时后，北京，应急管理部会议室。

   “第二次地磁暴，给正在恢复的电网带来了一定损失，但各地上报的灾情都不大，消防力量足够应付。”刘厚德缓缓说道。

    王主任：“我们的预报，确实有失误，给国家带来损失了。该负的责任，我会承担。”

    首长：“王主任言重了。解除高风险状态是集体研判的决定，责任也应该是集体的责任。空间气象预报难度不亚于地震预报，我们已经阻止了最大伤害的情况。”

    首长继续说道：“科学本身的要求，就是追求真理，而不是盲从迷信权威。而且，科学的要求还包括通过实证去探索，去检验，去尝试证伪。赵帅同志，这些都是你上报的内参书籍中的内容，应该不陌生吧。”

    赵帅：“是的，从本质上，科学是要求一定的自由实践权利作为其发展的保证的，可以说必须有多样化的实践，包括成功的和不成功的，才能充实科学，并在此基础之上进一步发展科学。我们不必纠结于一时的失败，只要能够保持多样化的实践，我国的空间环境预报一定是能够不停进步的。”

    ============

    第二轮地磁暴，地磁指数负850纳特斯拉，只持续了一天，便归于平静。由于两轮地磁暴都发生在处暑节气左右，人们习惯称之为“处暑风暴”。

       ++++++++++++

UAM篇-12：UAM时代之二

    2031年7月19日，9：30，星期六，南宁。

    又是一个周六，不用飞，帅小冰睡了个懒觉，起床时，天已经大亮。

    整个国内社会，早已从一年之前的处暑风暴中恢复过来。大电网仍然存在，但是逐步的往高压直流方向迁移。

    新型电网建设方兴未艾。城区内，甚至出现了直流配电网，直接接入充电站等直流用电用户。众多一级负荷的场所也接入了直流配电网，并配备了大容量储能设施，以便再出现地磁暴时，可以获得更好的灵活性。

    前几天，帅小冰带着冰爸终于退掉了代步许久的网约车，并购置了一辆容积超大的2031款比亚迪唐MAX EV，方便全家出行。冰爸点手机做了直流接入申请，现在家中楼下，就接入了直流配电网，直接服务一个直流充电桩。自家新购的纯电车，在家也可以快速充电了。

    亿航给的待遇确实非常好，后来帅小冰想介绍原先的车友入职，但培训淘汰率已经非常高了。试航工作进行了3个月就结束了。2031年1月，南宁市区域的UAM城市空中交通开始试运营，胡智也顺利高升为华南5省的区域总经理。现在帅小冰在亿航的工作内容，是一名安全员班长。

    帅小冰翻身下了床，拿起电动牙刷开始刷牙，想起去年底转岗的安排，又开始对安全员这个工作一轮吐槽。

    ============

    2030年12月20日，南宁。

    胡智：“恭喜大家顺利完成试航工作，下一步在没开新的城市之前，大家将转岗为安全员。”

    帅小冰：「安全员是什么？」

    胡智：“根据我们和政府方面的沟通结果，因为民航客机有驾驶员。所以飞行器也要安排有一个亿航的员工。”

    帅小冰：「但是民航客机有驾驶员也有出事故啊。」

    胡智：“民众潜在会认为要么是驾驶员出错，要么是机械故障驾驶员也救不了。最终出现事故往往是驾驶员和乘客都死了。但是AAV飞行器如果没有驾驶员，就没有自然人担责事故的直接责任了，这对民众的思想是有挑战的，和技术问题没关系。你看现在汽车自动驾驶，必须配备安全员的状况就知道了，何况AAV飞行器还是在空中的无人驾驶。”

    帅小冰：「我们的飞行器可以放安全员么？」

    胡智：“当然可以。最新型号的飞行器可以载三个人。一个安全员两个乘客。”

    帅小冰：「那么，安全员的作用是什么？」

    胡智：“直白点说，就是出事的时候，与乘客同生共死吧。”

    帅小冰：「淦」

    ============

    不得不说，UAM的发展超过了预期，特别是对偏远一些的房产，极大地减小了房产和商业中心的时间距离，反过来又有效遏制中心城区房价过快上涨的势头。

    冰爸按照帅小冰的建议，在6楼顶设置了一个UAM起降平台，由亿航验收。自家的房价租金涨了一倍。一时间，出租房顶配备UAM起降平台成为了一种时尚。

    而市内各露天充电站，也纷纷和亿航签约，成为了亿航AAV飞行器的起降点和直流充电/换电站。

    至于各大商业体，为了吸引客流，更是设置了多个UAM起降台。

    至于安全，乘客们看到安全员在场，心态自然放松了许多。而且2030年8月阿飞的炸机视频，也广为流传，不但没有成为黑料，还成了亿航飞行器安全性高的爆款视频。

    而帅小冰采用救援模式降落救援的案例，又成为各城市应急救援的典范。所有AAV飞行器都携带了微型AED急救仪，一旦出现紧急医疗需求，UAM系统在得到应急部门授权后，可以调度就近飞行的AAV飞行器，沿专用高度的航线飞往急救现场，由安全员应急施救。必要时还可以用AAV飞行器将病人直接转运到就近医院。

    ============

    帅小冰刷完牙，手机就收到了胡智的消息：“想不想见一下老朋友？”

    帅小冰：「哦？哪位老朋友？」

    胡智：“当然是赵帅总监，哦，现在他是赵研究员了。下周一他会到海南博鳌参加一个会议。这是一次国际大会。我们亿航要提供全程的UAM支持，海南的人手不够，你也过来支援吧。”

    帅小冰：「好吧。把行程同步到我钉钉上吧，还有机票。」

    胡智：“这是当然，行程已经安排好了，你等会看看。我们下周四琼海博鳌机场见。”

       ++++++++++++

UAM篇-13：赵帅之三

    2031年7月24日，9：30，星期一，海南琼海博鳌机场。

    帅小冰还是像去年一样，举着赵帅手机尾号的1379的牌子，在国内到达出口接到了赵帅。

    「您好，我叫帅小冰，是UAM的接机安全员。」帅小冰笑道。

   “哈哈哈哈哈，冰妹纸鸟枪换炮了。现在都是开飞机来接我了。现在我们还有更便捷的UAM起降点么？”赵帅说道。

    「这个机场不需要这些套路。就一个起降点。没什么好选的。这边走吧。」帅小冰答道。

    两人登上AAV飞行器，飞行器麻溜的起飞，转向，开往会议地点。

   “现在飞行器内部的噪声小了很多啊，之前都是不怎么能对话的。”赵帅说道。

    帅小冰：「现在加强了隔音，当然好很多啦。」

   “怎么啦？感觉冰妹纸心情不怎么好呀。”赵帅笑道。

    「当然了，你看，每天的操作就是这么简单，说不好听就是陪客人飞行。驾驶也不是我。我几乎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瞬间了。看起来好像挣到了更多钱，但世界又好像缩小了很多。」帅小冰叹气道。

    赵帅：“这是工作性质导致的必然现象。你是不是感觉又回到了开网约车时，困在系统中，虽然收入有提升，但始终缺了些进步的感觉？”

    帅小冰：「是的，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坚持用业余时间投资自己。物理学和哲学的书都有在看。」

    赵帅：“这样吧，这次的会议只开四天。接下来的29日，也就是下周二，就在文昌航天发射中心，有一次火箭发射。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就用这个飞行器，应该可以在博鳌和文昌航天城飞单程，充电后又可以飞回来。”

    帅小冰：「好的。航天城应该有UAM起降平台。等一会我去和公司申请一下航线。话说，这次会议是什么？这么大阵仗。帅大叔你是要顺便卖原子钟么？」

    赵帅：“哈哈，我早已经没做商务总监了，冰妹纸你还记得我一年前在车上和你说过，我研究的是什么么？”

    帅小冰：「好像是什么，宇宙中的社会学？」

    赵帅：“是的，去年的处暑太阳风暴，严重降低了各国对地球的安全感，各国均上马了行星系的载人宇航项目。这次会议的内容是规划未来多国合作进行太空探索，必然涉及到宇宙社会学了。而我已经写过一本内参书籍递交上去，所以去年在北京预报太阳风暴之后，就被北京的首长留下来了。所以这回才能跟队伍来博鳌参会嘛。”

    帅小冰：「所以，帅大叔你以后是要上太空么？」

    赵帅：“其实以后每个人都可以上太空的，冰妹纸你看，一年前你不是还开网约车么？现在已经坐飞机上天了。”

    「咳，这上天还不能随便控制的，和开车不一样。我们到了，现在开始降落。」帅小冰答道。

       ++++++++++++

UAM篇-14：长征九号

    2031年7月29日，6：35，星期四，海南文昌航天发射中心。

   “发射塔架上的运载火箭，看上去仅仅是一座平平无奇的白色高塔，气势上甚至输给发射塔架本身。但这仅限于发射之前，一旦点火升空，它立刻变得不像是这个尘世上的东西。”观景平台上，赵帅在帅小冰旁边解说道。

    两人旁边是架起了各种长枪短炮的游客们，他们都看着前方的远处。在那里，巨大的发射塔架之前，树立着一座并非平平无奇的白色高塔。

    长征九号运载火箭，一级有5台煤油机，四台助推器各有两台同型号煤油机，二级则有4台真空氢氧机，十七台引擎用的全部是燃气发生器循环。三级有1台高效能真空氢氧机，只有它一台用的是膨胀循环，而且还加装了可延伸喷管。整流罩直径10m，有效载荷帅小冰也不清楚只知道反正很重就是了，发射计划则为直射地-金转移轨道。

    但整流罩上写着的，却是PEC-Jupiter。

    一些航天爱好者可能听说过“木星冰月轨道器”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原定于2015年发射的它，将会借助裂变堆与工质电推的动力组合，飞往木星并对木星及其卫星进行近距离探测。

    虽然这个计划在2005年就被NASA咕了。

    但采用同架构的同级木星探测器却要在今天发射，只不过现在是2031年，这里也不是美国卡角，而是海南文昌。

    由于这次发射窗口正好配合，探测器将会借助一次金星弹弓与一次地球弹弓，花四年时间奔赴木星。探测器首次实装了新型的远距离激光通讯，从而大幅度提升通讯带宽与鲁棒性；同时也实装了新型抗辐射内衬，从而更好的对抗木星辐射带对航天器的伤害。探测器甚至还带上了一个木卫二着陆器，一个木卫三着陆器，以及一个木卫四着陆器。

    天问五号木星探测器将在三十秒后发射。

    现在是清晨时分，迎面而来的海风令人感到十分惬意，帅小冰为了赶早起飞，睡眠不足，困意袭来，她悄悄闭上眼睛，静静听着人潮的声音。

   “十，九，八，七，六，五，四……”这是广播中的倒计时，然后沸腾的人群就将广播声盖了过去：“三！二！一！点火！！！”

    帅小冰睁开了眼睛。

    然后，远处的发射塔架下向两侧腾起了巨大的烟云。但是火箭并没有直接腾空而起，也没有传来轰鸣声。

    这只是声音还没传过来而已，这个观景台离发射场有好几公里。但在那一两秒钟内，她真误以为看到的只是特效，而不是火箭发射。

    长征九号运载火箭开始缓慢向上升起，从火箭底部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强光。

    再然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来。

    下一秒，帅小冰的困意被迅速的一扫而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座重达四千多吨的白色“高塔”，刚才还令人觉得它不可撼动，现在却处于缓慢的加速上升之中。耀眼的金色强光从“高塔”底部发出，恍惚间竟让人觉得那好像是什么神明的伟力。然而大推力煤油机震撼天地之间的咆哮声，却又明白无误的告诉她：这是人类的力量。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加速上升中的火箭，看着它上升，转向，飞向天边；看着它越变越小，逐渐变成一个白色的亮点。

   “……人类，竟然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早就能了，”赵帅靠近她说，“实际上中国的航天事业起步相对算很晚的。啊……60多年弹指一挥间，我们中国，也走到这一天了。”

    旁边的人群传出了一阵欢呼声。四台助推器从芯级上分离，向外侧纵向旋转远离芯级。没错，标准的科罗廖夫十字。

    怎么说呢，虽然长征九号的助推器设计和R-7系列运载火箭的助推器设计完全是两样的，但前者的助推器头锥确实也有着升力问题———虽然问题并不算大，但也不等于没有。因此长征九号助推器的分离小固推被设计的非常给劲，并且分离方式也和R-7系列几乎一模一样。

    赵帅：“想想看，花费了能建造好几公里地铁的钱，凝聚了无数科学家和工程师的心血，换来的仅仅是能近距离看一看木星及其卫星，这真的值得吗？这太值得了。”

    赵帅看向那在天空中越来越小的白色亮点，“为什么要探索太空？为什么要攀登最高的山？航行过最远的海？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把不可能化为现实？Not because they are easy，But because they
are hard（不是因为前进容易，而是缘于前道艰难）！”

    帅小冰仍然看着天空中的那个白色小点，木星啊……这个探测器将要飞去木星，看看木星的几颗卫星上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

    她在高中课本上看到过木星的照片，在自家的天文望远镜中拍摄过木星，当时她甚至冒出过想要摸一摸木星的想法。不过她知道，她是永远也不会近距离亲眼看到木星的，更别说摸一摸了。

    然而现在，她突然很想和那探测器一起，近距离看一看木星，甚至摸一摸它。

　　++++++++++++

UAM篇-15：空难

    2031年7月24日，11：30，星期四，飞行器上。

    「真的是太猛力了，这就是我们国家最厉害的火箭了吧？」帅小冰问道。

    赵帅：“嗯，现在是的，将来不好说。”

    帅小冰：「真希望将来也有机会乘坐一次火箭，最好是推背感特别强那种。」

    赵帅：“……推背感其实还不能太强，不然你会被自己压成肉酱的。”

    「诶？不是有个什么深海液的东西么？」帅小冰问。

   “拜托，那只是设想，现在还没深海液这种东西。”赵帅答道。

    帅小冰：「哦！以后有机会改行开火箭，肯定比开这个飞行器要爽多了。话说回来，帅大叔你会议开完了么？」

    赵帅：“是的，所有议程已经结束了。经过去年的处暑太阳风暴，西方国家损失惨重，有些国家到现在电力都没完全恢复正常。因此各国都同意加强太空方面的合作，都明白不能把人类文明全放在地球母星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将来上太空，真正的冬眠技术必须加速开发。因为冬眠几乎是恒星系航行的必备技术。而且从分子动力学来看，即使是将来技术成熟的冬眠操作，也有可能会对冬眠者的躯体多少造成损伤，损伤修复也会影响到冬眠唤醒的时长，且影响明显超出可以忽略的级别。”

    帅小冰：「我之前听胡智说，现在城市空中交通，上了飞行器，都有冬眠保险呢，如果炸机了，掉地没死的话，都可以冻起来等待后续医疗。」

    赵帅：“是的，这只是简单快速冷冻起来而已。能否解冻，怎么解冻，怎样苏醒，如何恢复，还要加快研发呢。”

    帅小冰：「帅大叔，刚才火箭发射的时候，你呢喃了很多话呢。」

    赵帅：“是啊，毕竟到了太空时代，才会面临真正的文明过滤器。现在的各国之间的事情，相比起来更像是过家家。”

    帅小冰：「所以，尼采才说呀：人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非目的。我可是做了功课的，我爸之前说司机是桥梁，但实际上尼采不是这个意思。」

    赵帅：“那你说说看，尼采说的啥意思？”

    帅小冰：「这段话，实际上是尼采‘超越之人’哲学一种形象化的表达。所谓超越之人呢……可以理解为‘上岸的鱼’吧，也可以说是‘非人’。」

    赵帅：“是的，想要在太空时代殖民发展，人类必须进化为渴望着不断提高科技水平的种族。这个种族必须秉承薪火相传、持续向上的理念，而绝非只追求一个固定不变的目标。换句话说，人生永远都是一个过程、某种过渡，而不是为了任何终极结局或目标。”

    帅小冰：「听起来好深奥呢。为啥一定要不断提升科技水平呢？」

    赵帅：“对于一个文明的生存来说，科学是根本。而价值观之类的东西，本来应该是为文明的生存而服务的。根据生存的需要，决定选择、采取什么样的价值观和文明组织形式。甚至所谓的本性，也是如此。如果不主动放弃和改变不利于生存的本性，物种和文明最后就只能被生存所抛弃。”

    赵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看这回处暑风暴，西方那些反科学，在天体物理面前坟头蹦迪的政府，就是选择了错误的价值观。或者说，他们的本性，驱使他们选择了非要树立一个敌人的恶意价值观。他们一开始就不认可人类命运共同体，直到太阳教训了他们一回。”

    帅小冰：「要不是我们连着出口了一年的变压器给这些国家，他们估计崩溃得更快呢。咦，帅大叔，现在还有火箭发射么？」

   “没有啊……哪里有发射？”赵帅迷惑地问。

    「那里啊！那个亮亮的小光球是什么？」帅小冰指向机身左下方。

   “你是说……啊！不要接近，快远离！”赵帅喊到。

    「帅大叔，我又不能控制的，现在也没开救援模式，我想人工定位也不行呀。」帅小冰答道。

   “那东西……那东西多半是球状闪电！被……被炸到的话可会出大问题！”

    「它快速飞过来了！啊！」

    轰地一声，球状闪电如同火箭弹一般撞向飞行器。飞行器底部的电池包被高热的能量瞬间破坏，螺旋桨自然也失去了动力。

   “啊喂喂！要坠机了。冰妹纸，你倒是做点什么啊！”赵帅喊到。

    「做点什么？」帅小冰急忙用力拉动应急迫降系统的拉杆。「……怎么没用啊？反推火箭不点火呀！」

    帅小冰不知道的是，刚才的爆炸已经点燃了一根导爆管，因此固推已经全部锁死，不能点火了。

   “多拉几次！”赵帅喊道：“出个降落伞也好！我们快落地了！”

    「拉！拉！」帅小冰用力拉了好几下，终于，降落伞弹开了，瞬间一股向上的加速度，把飞行器向上猛地一拉，甚至让惯性扯下了几片燃烧的电池碎片。但由于开伞时下落速度太快，飞行器还是在快速的坠落。

    又是嘭的一声，飞行器的内外气囊打开了。外部气囊立刻把飞行器包裹成一个充气城堡，充满了高压氮气的阻燃材质气囊也顺便将燃烧的电池包与乘员舱地板确保隔开；内部气囊则几乎是同样迅速的填充了几乎所有舱内空间，与安全带一起最大限度的保护乘员的安全。

但这次与上一次阿飞的坠机事故不同：由于开伞实在太晚，加之开伞高度也太低，降落伞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实际上真正起效的几乎只有气囊和安全带———按照飞行器用户守则，如果传感器和摄像头检测到任意舱内成员的安全带没有规范系好，飞行器是不会起飞的，这是否可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呢？

气囊刚刚打开不到半秒钟，飞行器便砸在一片沙滩上，强大的坠落力度把沙滩砸了一个大坑，赵帅和帅小冰立刻失去了意识。

据救援直升机赶往现场时拍下的画面，从散落在大坑底部飞行器残骸旁边的电池组残骸上燃起了大火。一缕灰烟升向天空，那是飞行器残骸中的两位不幸的乘客，在这个时代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

   “首长，赵帅和女性安全员已经被妥善回收，冬眠冷冻前，大脑都未受明显损伤。现在冷冻在文昌航天城的专用库房之内。”秘书向首长汇报道。

   “好的，辛苦你们了。”首长转头问到：“有亿航公司的负责人在吗？”

    胡智：“我在。我是亿航华南大区的负责人胡智。”

    首长：“请务必详细调查事故原因，公安和国安部门会协助你。不要漏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胡智：“首长，我们已经提取了飞行器黑匣子中的飞行数据和舱内与舱外的传感器数据和监控视频，确实是由意外导致的事故。我们签约的保险公司会按保险合同支付死亡赔偿金和冬眠的费用。”

   “冬眠方面，贵司不用操心了。由国家有关部门接管，让保险公司对接我秘书就可以。请你做好安全员家属的抚慰工作。”首长说道。